“菂菂,”望江關輕喚;看不見她,卻知她仍害怕:“下次……”
“下次你別這樣了!”她搶話,止不住哆嗦,牙關咯咯作響。“要不等我學好游水再跳,至少我還可以拚著救你。”
“菂菂……”真被感動,暖意湧上心頭,雖然他從沒打算尋死,方才那點風浪,對他這打小站樁立睡之人也不過尋常顛仆。“我……”
“我、我想起來了!”二次打斷,忽然她又叫又笑,指著遠方那處漸行漸遠的風團嚷嚷。
“快,跟著那雷電走!”她高喊,放了他跌跌撞撞直奔舵艙。“我夢過,真的,還有會跟船艦比快的大魚,好多好多,一隻跳的比一隻高……”
“是海豚!”潭十洲眼睛一亮:“對,那島有海豚棲息!”
雨過天青,真像夢境。
眾人身上猶溼,踩在腳下的粗糙顆粒卻提醒人在現實。
“真是星狀結體!”海叔輕掬一捧,顫抖不能自己。
去夏,他兩兒一孫為探這島命喪幽冥;今秋,是否老天垂憐,讓他為多年來前仆後繼無懼生死的親友弟兄見證這所費不虛?
碰──
巨巖另側,是前去查驗的潭十洲夫婦與天缺;煙火是預定訊號,若連擊兩盞,便代表……
碰──
“找到了!”眾人歡騰,是喜,是淚。
是得償夙願,亦匍匐感激。
“主子萬歲!”
“菂菂姑娘萬歲!”她被抬起,像米袋般丟上丟下……
第六章
暈暈然,聽見望江關問她:“取什麼名好?”
“啊?!”沙灘鬆軟,她踩了這步便錯跌另處。
“下船這麼久,還暈?”他搶扶,便也不放。
兩人靜靜在潮間看海,去了鞋襪,卷褲挽袖。
其他人在身後起灶歡歌;望江關少見輕鬆,她看著莫名開心,樂透了。
“給這小島取名吧!”他舊話重提。“它是靠你發現的。”
“唔,叫……”她想了會兒,笑靨盈盈:“叫豐島吧!”好名字可不?
呃,望江關忽然表情怪異。“哪、哪個ㄈㄥ?”
“豐富、豐盛、豐足的”豐“啊?”咦?難不成她又弄錯字了。
“一定要用這字?”怪了,沒事他臉紅作啥?
“不可以嗎?”她糊塗了。豐兒他娘明明說這是一個好字,所以才給他取作小名,等他爹爹回來再給正式名字的呀!
“豐島就豐島吧,怎麼這麼巧……”他嘀咕,卻被她耳尖聽見。
“巧什麼?”追著他走。“不重要。”腳步加緊。
“少騙人。”跑也要追。“沒誑你!”速度更快。
“那就說……啊!”她又跌跤。
“你還好……欸?”他被拖倒。
“嘿嘿,”她壓他身,形狀曖昧:“從實招來!”
“好好,起來再說。”拿她纏功無奈,再下去鐵定讓人誤會。
她依言裝乖,正襟危坐。
“是小名啦。”望江關試著板臉,卻讓她越瞪越大,甚至閃爍發亮的眼神瞧得毛骨悚然。
呃……呵……呵呵!竟還傻笑?!又離魂嗎?
“菂菂?”挪掌輕拍,卻讓她嘴上一句嚇著手上驟停──
“豐兒……”她說完便跑。
“不許叫!”他搶追甚急。
“豐兒。”呵,去跟大傢伙說。
“菂菂!”哼,抓到便打屁股。
哇!是誰在這挖了大坑!
唉?!他沒料到這般平息。
言而總之,今日夠長,躺下歇歇……
人情俗事,回家再說。
霪雨滴,答答連下數日。
主屋前孤立一擎天石柱,殷紅悽愴,是血。
“快,主子掌印後第一次升堂。”街上人群奔走。
“遲家那宗外遇慘案吶,豈是難字了得……”幾個望家打扮的婦人說:“想是那西島女人不甘受騙,這才挺著足月大肚一頭撞柱……”
“也或許那女嬰命不該絕,正巧碰上華大夫,”另頭,男人們別有關心。“不知主子會怎樣判那遲家男人,畢竟人家才剛新婚,回門酒都還沒來得及請呢!”
不過轉眼,議堂上鬧哄哄擠滿觀眾,落在屋外探頭探腦的,更多。
“嘖嘖,剖屍取子耶,那娃兒一定身帶邪祟,誰養了誰倒楣!”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