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爺,靜靜地說道:“姨父,死者已矣,當務之急是查明真相。”
溫老爺掙脫不得,只得頹然坐下。
女子的身影也漸漸清晰起來,薄施粉黛,淡掃娥眉,卻如出水芙蓉般清麗脫俗。她久久地凝視著窗外的翠竹,眉尖輕蹙,嘴角噙著一絲苦笑。
“玉夫人。”背後有人輕輕地喚了一聲。
“啊,森總管,您來了。”女子慌忙起身,對著來人說道。
那人竟是年輕了不少的森伯,鬢間少了些風霜,不過依然是精明忠心的樣子。森伯恭敬地鞠了一躬,正色道:“玉夫人,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您老是這樣對我說話,會被下人們笑話的。”
“是,我記下了。”女子眼睛裡閃過一絲苦澀,不過還是禮貌地答道。
森伯點點頭,繼續說道:“聽說夫人對郭塾師不太滿意?沒關係,夫人有什麼要求請說出來,我馬上請新的塾師來。”
“不,不是郭先生的問題,”女子急得連連搖手,聲音低了下來,“是我太笨了,那些詩詞什麼的怎麼也學不會。相如,相如他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夫人,千萬不可這麼想。”森伯連忙勸說道,不過看到女子的戚容,神情也有些黯然,“夫人,您一定要相信老爺對您的一片心意。只不過,溫家世代書香,來往的也是高門貴族。老爺這麼做,也是希望夫人能更快地適應新的生活,不被別人看輕,您千萬別……”
“我知道,我知道相如他是真的疼愛我,”女子嘴角噙著的微笑包含著幸福卻又纏繞著絲絲哀傷,“他從不介意我只是個卑賤的採蓮女。他那麼有才華,可我呢,連大字都不識一個,更別說吟詩作賦了。”
又說了會兒話,森伯離開了。女子又坐回那個靠窗的位子發起呆來。這時,突然從窗外跳進一隻黑色的小貓來,它衝著女子“喵喵”叫了幾聲,便跳到女子膝上趴了下來。女子溫柔地撫順小貓背後的毛,另一隻手撓著小貓的下巴,絲毫不在意小貓滿身的泥土會不會弄髒剛做的衣裳,只是憐愛地罵了一句:“又跑到哪去搗蛋了?”而小貓只是眯著眼睛'炫'舒'書'服'網'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女子抬起頭,望著天際,幽幽地不知在對誰說著:“你是不是也想回家了?我真想再回去看看湖裡的蓮子是不是已經青了。還有啊,我走的時候隔壁的王大姐就快生了,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相如已經有一個那麼聰明的女兒了,他那麼疼她,不知道還願不願意再生孩子。小貓啊小貓,我知道相如心裡一直都很內疚,他覺得對不起自己死去的妻子,又怕對不起我。我真的好想一直陪在他身邊,可是我知道那些人都看不起我,都在背後說我是狐媚禍水,敗了溫家的門風。我不怕別人怎麼說我,只怕他們會看輕相如。我知道我必須要離開他,可我還能去哪呢,家已經回不去了……”
我緩緩地收回靈力,這法術對我來說果然還是吃力了點,支援不了多久。光幕逐漸模糊起來,最終化作一片煙霧消散而去,一切都歸於寂靜。身旁的溫老爺顫巍巍地站起身,望著黑夜裡的廢屋,好像又看見了那獨倚窗畔的女子,兩行濁淚悄然落下:“夙玉,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是啊,她真是傻。為了一個男人,心甘情願地剪掉所有的羽翼,拋棄所有的過去,住進這富貴和流言編織成的金絲籠。最後呢,又是為了他所謂的名譽,獨赴黃泉……
不這樣又能如何,他和她之間橫貫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啊……
可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卻還是要義無反顧地跳進去,自古的女子都是這樣傻。
只是如此深愛著他的她,又怎麼會忍心傷害他最疼愛的女兒?所以,“兇手”只能是……我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清晨,我讓人挖開了廢屋一扇窗戶下面的土塊,那裡果然躺著一副小小的貓骨。據森伯說,當年夙玉夫人自盡以後,那隻經常跟在夙玉夫人身邊的黑色小貓不久也失蹤了,下人們想大概是跑別處找食去了也沒多管。漸漸地,大家也就忘記了那個曾經住在這裡的女人。沒想到今天才知道那隻小貓竟然早就死在了那扇夙玉夫人最愛靠著的窗戶下面。
“真是一個好孩子……”我輕輕嘆到,右手放到貓骨上方。伴隨著一聲細細的貓叫聲,手指傳來一陣微癢的感覺。一隻黑色的小貓輕輕地舔了舔我的手指,正歪著頭,睜著琥珀色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微微一笑,撓撓它的下巴,它衝我“喵喵”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向我道謝,然後轉身朝天空跑去。我看著它越跑越遠,最終化成一個黑點消失在碧天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