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擔心驚動諸侯與大澤叛軍,橫生枝節,因此只讓老朽帶了百名精兵秘密出京。但誠如你所言,天下既然已經盡知此事,我們又何必藏頭塞尾,掩耳盜鈴?老朽射殺蛇尾蝠龍,自暴行蹤,也是為了引來諸侯三十六堡的援兵。”
眾人“啊”地一聲,豁然醒悟。
高辛36年,為了遏止叛黨的擴張氣勢,帝嚳責令白象、炎蛇、赤虎、青鷹、玄牛、金猴、黃熊七國諸侯集結精銳,在大澤沿岸設立三十六個要塞,圍合聯防,稱為“雲夢澤三十六堡”。翡翠城便是其中一個。
逢蒙道:“我們金蟬脫殼,將叛黨與帝國軍盡數引到‘火龍王’周遭。倘若三十六堡的船艦能搶在叛軍之前趕到,那自然最好。但即便叛軍先來一步,‘火龍王’也未必撐不到援兵解救的時刻。只要援兵一到,眾志成城,敵寇何愁不滅?”
頓了頓,淡淡道:“這些年,共工八股流寇東藏西躲,剿之不得,今日正好‘引蛇出洞’,集結三十六堡之兵力,一鼓作氣將其蕩滅。倘若大功可奏,‘火龍王’便是平亂誅賊的第一功臣,也算是因禍得福。熾龍侯以為然否?”
眾人大喜,無不稱善。
敖少賢心中卻是一沉,忖道:“久聞他用兵因勢變化,奇詭無形,善於借力打力,反客為主,果然如此。”隱隱覺得似有不妥之處,但一時卻又想不分明。
逢蒙見他兀自沉吟不決,微微一笑,道:“倘若熾龍侯覺得‘火龍王’群龍無首,不能放心,老朽便與你作一樁交易。”
“交易?”敖少賢愕然。
逢蒙凝視著他,一字字道:“你帶著殿下與公主潛行撤離;老朽則帶著你們的替身,留在這‘火龍王’上指揮作戰。如何?”
“神公!”放勳等人大吃一驚,齊齊失聲。
尹祁公主心中湧起莫名的不安,蹙眉道:“神公,父王命你為此行帝使,豈可半途而廢,違背聖旨?”
逢蒙搖頭道:“老臣正因奉旨行事,才有如此決定,還望公主體諒。‘萬川入海,殊途同歸’,只要能確保衛護殿下、公主安全,任何方法都不惜一試。眼下大敵臨近,老臣經脈未復,惟有熾龍侯才能帶著你們安然離開。而只要老臣還在這艘船上,叛軍斷然想不到你們已經離開……”
放勳皺眉道:“神公留在這裡太過危險,孤家決不能答應。”
逢蒙聞言微微動容,語聲竟有些哽咽,道:“多謝殿下厚愛,老臣……老臣肝腦塗地,死而無憾。但四十五年來,共工亂黨除之不盡,老朽身為當朝兵相,責無旁貸。這次陰差陽錯,若能將亂黨盡數引來,理當由我率軍剿滅。這也是天意使然,安能推脫?況且,我若不留守在此,莫說‘火龍王’群龍無首,一旦三十六堡的援兵趕到,又有誰能指揮排程?”
敖少賢在一旁思緒繚亂,心潮起伏,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雖然不願離船自逃,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所說頗有道理。逢蒙用兵如神,有他在此坐鎮,賊軍縱然十倍於己,也未必能討得好去。只待援兵一到,便可立時逆轉勝負,殲滅叛黨。
當是時,忽聽門外喧譁吵鬧,有人叫道:“侯爺,大事不好!”
眾人一凜,齊齊起身。
敖少賢開啟艙門,一個偵兵面色慘白,踉蹌拜倒道:“雲夢澤上到處……到處都是叛軍船艦,我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了!”
群雄大震,面面相覷,心中俱想:“來得好快!”
門外眾商賈正爭先恐後地往艙房裡擠,聽到此言登時失聲齊呼,鬨然而散。
“知道了。吩咐所有弟兄,立即各就各位,準備戰鬥。我馬上就來。”敖少賢思緒飛轉,在門口徘徊踱步,一時仍下不了決心。
“情勢緊急,熾龍侯不得優柔寡斷。”逢蒙目中精光一閃,驀地沉聲喝道,“敖少賢聽令!”
聲音如山嶽巍然,威嚴不容抗拒。敖少賢微微一震,揖手朗聲道:“在!”
狂風怒吼,大霧茫茫,數十艘戰艦朝“火龍王”號徐徐圍近,旌旗獵獵卷舞,赫然寫著“共工”二字。
號角長吹,戰鼓震天,箭矢密集如雨,縱橫交錯,帶著萬點火光,繽紛如流星亂舞,煞是華麗壯觀。
流矢飛處,紅苗點點跳竄,轉眼之間便有幾艘大船陷入火海之中,烈焰沖天。
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吶喊、嘶吼、慘叫以及驚恐的嚎哭……慘烈的戰鬥在這夜霧悽迷的大澤裡緩緩拉開了帷幕。
距離眾戰艦數里外的湖面上,波濤洶湧,霧氣離散,一個淡淡的梭子形黑影朝著西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