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旗,今日謝過。”
“不必。”高福搖頭,“都是一起殺過韃子的兄弟,說這些見外了。”
孟清和點頭,不再多說,心想改日做上一頓好的,招待高福等人。
周榮帶著孟清和離開,高福等人也沒多留,柱子找來的醫戶沒派上用場,白跑一趟,倒也不敢埋怨。
這些凶神一樣的軍漢,還是少惹為妙。
天將擦黑,孟清和被帶到了西城千戶所二堂東側一間廂房。
室內燃著火盆,驅散了傍晚的寒意。
黑色的案牘之後,沈瑄正執筆寫著什麼,側臉映在燭火中,愈發顯得眉如遠山,膚似潤玉。
“見過副千戶。”
孟清和單膝跪在地上,涼意從膝蓋一點點蔓延,傷口愈發的疼。
“起來。”沈瑄抬起頭,見到孟清和蒼白的臉色,蹙了一下眉,“周榮,去請趙大夫。”
“是。”
不到盞茶的時間,廂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名念過五旬的老者揹著藥箱走了進來。
“見過副千戶。”
老者頜下飄著一縷花白的長髯,相貌儒雅,藍色的圓領布衫漿洗得十分乾淨。
“勞煩趙大夫。”
“不敢。”
老者走到孟清和近前,先是看了看他的臉色,沒說話,拿眼去瞅沈副千戶。
“周榮。”沈瑄重新拿起筆,沾滿了墨汁,“扶他坐下。”
“是。”
孟清和被扶坐到了側對桌案的一張椅子上,下意識的要站起身,被趙大夫一把按住沒受傷的肩頭,“老實坐著。”
話落,直接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兩指按在孟清和的腕上,撫須沉吟。
周榮退了出去,沈瑄重新埋首案頭。
室內只有火盆中偶爾發出的劈啪聲,筆端在紙上的摩擦聲,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孟清和轉過頭,看著牆上映出的的影子,心頭微動。
衛指揮使司內,朱高煦用過飯,王聽事送上茶水,被沈瑄警告過的書吏,就跪在堂下。
“郡王,您看?”
朱高煦掀起杯蓋,輕輕吹了吹,“沒事。沈瑄不會捅到父王跟前,你下去吧,小心做事。”
“是。”
書吏退了出去,朱高煦放下茶盞,臉上閃過一抹陰沉。
王聽事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敢出聲。
第二十八章 試百戶
收買的棋子輕易被識破,高陽郡王堵了一口火氣,嘴上說不會出事,心裡也有些打鼓。一旦訊息洩露,被世子抓住把柄,定會狠狠告他一狀。
預想了幾種事發的後果,相當瞭解燕王脾氣的高陽郡王很是擔憂。
原因很簡單,燕王抓住任何機會在建文帝身邊安插釘子,大肆收買宦官搞地下工作,卻絕不允許其他人學著幹。誰幹誰倒黴,不死也要脫層皮,親生兒子也不例外。
想到這裡,朱高煦臉色更加陰沉,“王聽事。”
“在,郡王。”
“這個人,在孤離開之前處理了。”
“遵令。”
“做得乾淨點。”
“是。”王聽事躬身答應著,面上不見任何異色,顯然是做慣了這類事的。片刻之後,又小心的問道:“那個總旗?”
“先留著吧。”朱高煦端起了茶盞,茶水有了涼了,“孤還有用。”
“是。”
幾句話間,決定了兩個人的生死。
孟清和並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腦袋搬家,他正看著開啟藥箱,取出瓶瓶罐罐的趙大夫,心懷忐忑。
換藥?當著沈副千戶的面?是不是有些不妥?
在上司面前光膀子著實不雅,何況他這一身皮包骨也實在拿不出手。
“趙大夫,不如把藥給我,我回家再換。”
“孟總旗,”趙大夫笑得十分和善,話裡的意思卻同和善沾不上邊,“不聽話的馬駒子,老夫都是綁起來再醫治,總旗最好還是別讓老夫動手。”
孟總旗剎那間默了。
這是大夫還是土匪?難不成是個獸醫?
目光轉向沈瑄,副千戶正埋首案牘,專心公事中。再看正擼胳膊挽袖子的趙大夫,孟總旗心中更加沒底。現在反抗,還來得及嗎?
事實上,孟清和有些想多了。
趙大夫的醫術高超,在整個衛所都是有名的。趙家上數四代曾是前宋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