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了個身,背靠著石床,仰頭枕在床沿上,看著凹凸不平的洞頂,不再說話。我想,如果夕輝意識醒轉,即使是沉默,他也能夠感覺到我的心情。我期待他醒來,期待他拋開過去,重新開口叫我姐姐,我願意用我所有來化解他心中的怨恨。
可是,我聽著他的呼吸聲,感受著他的心跳,卻等不到他醒轉。蒼麟用傳心術告訴我,魔麟果然魔性大發,在叫陣的時候發起狂來,結果不論是天兵還是魔軍,只要捱到邊的,非死即傷。弦羽已經下令退兵十里,佈下了陣法,暫時阻礙了魔麟的逼近,而魔軍的損失則相對要嚴重的多,連紫夜也差點受傷。蒼麟說,想不到夕輝一直沉睡,竟然無意中吸收到了魔界被封壓在地底的幽冥之氣,魔力大增,育養出一批這麼兇悍強大的魔獸來。如今魔獸勉強可以應付,但如果夕輝稱霸三界的心不死,他一旦醒來,三界必然生靈塗炭。
我知道蒼麟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也明白他希望我做什麼,可是……我怎麼可以,怎麼忍心再次封印夕輝?我和他還照面都沒打,話也沒說上一句,我怎麼可以……
不可以到底只是不可以,意思並不絕對。
十萬年前我阻撓過他一次,今天,我更不會拿三界眾生的生命來縱容他。魔麟在他的魔性滋養下長大,若他的潛意識裡沒有逆天的念頭,魔麟不會如此放肆。
“夕輝,你看,都這麼大了,還是賴床。”笑話說出來很冷,嘴角都僵的厲害。“沒事,姐姐最疼你,就算你是為了躲著姐姐,姐姐也不生氣。你想睡,就睡吧!”站起身,腿上有點無力。我沒想過,期待這麼久的見面,會沒有結局就收場,而這次,竟然是由我親手封印我親愛的弟弟。貪婪的看了夕輝最後一眼,我轉身向晶石之門走去,外面隱約徘徊著花妖的身影。突然有點羨慕她,因為這次過後我就連守護夕輝的資格都沒有了,這次過後,就真的是我欠他。鼻翼突然一酸,我還是忍不住哭了。“夕輝,可是……我很想你……”
淚水滴在腳邊,發出“呲呲”的聲音,後一滴未落,前一滴已經完全蒸發掉。原來,這石洞的石頭還是比淚水要燙的。
“姐姐……別走!”
腳下陡然凝滯,身後耀眼的流光四下溢開,強到讓人睜不開眼睛,同時,也證明了剛才那句話並不是我的幻聽。然而,我卻突然思覺不調,腦中恍惚了起來。心在那一刻的顫抖,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不安。雪青色的袍袖下,雙手握得死緊。
我沒有回頭。猶豫?害怕?還是高興的忘了轉身?
像在篝火邊燒烤一樣,後背上越來越熱,隔了一會,那種灼熱的感覺驀然消失,漸化為暖風,向我整個肩背環繞過來。待我見到夕輝那雙幾乎大了一倍的修長手掌時,我身體的一半已經陷入夕輝的包圍裡,像個被珍惜的孩子。夕輝的聲音不再是當初那種帶著莽撞的清亮,和他的雙手一樣,變得寬厚穩重,甚至輕柔。“別走……姐姐……別再丟下我一個……”
夕輝重複的遍數越多,我越覺得歉疚,好像自己也和那些拋棄妻子的敗類沒什麼兩樣。“不走,不走……”可我剛剛不是還打算丟下他的嗎?現在他醒了,是不是就意味著十萬年前的那場毀靈滅世其實不是靈界的終點,更不是凡間的起點,而只是中常休息的一聲哨音?又或許,蒼麟和我都多慮了,夕輝已經不是孩子,他能辨別是非忠奸,他該知道孰輕孰重。我拍拍夕輝的手臂,破涕而笑:“壞小子,你終於肯醒了嗎?”
“說出來姐姐可不要生氣,其實我……早就醒了。”
不生氣才有鬼!
知道我要發難,夕輝加大了力度,將我抱得緊緊的。“別動,姐姐,小時候都是你抱我,現在好不容易你矮我一個頭了,就讓我好好抱抱你,好嗎?”
拿出小時候撒嬌的本領來了嗎?
我壓低嗓門道:“別轉移話題,臭小子!”
耳邊一串熱氣,一聲嘆息。“姐姐說,我沉睡是想逃避你,是在懲罰你?呵呵,我也是在今天才知道,這漫長的十萬年睡的是多麼可笑!”
我鬆開他的手臂,牽著他坐到了石床邊沿,一眉一目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個比蒼麟還高大的紅髮男子。依舊是濃眉,但眼睛拉長了,依舊是堅挺的鼻樑,但唇部線條變得剛毅了,其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整體看起來,卻讓人覺得他已然是另外一個人。
我想我可能有了賭一把籌碼。
回顧前因後果,實在想不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誤會。
“神拿玩笑作為對我的懲罰,好吧,他贏了,我輸掉了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