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一場之後的眾人頓時感到勞頓,簡單地洗漱之後,大夥兒紛紛上床休息,準備養足精神第二天好趕路,大家是真的累壞了。
“我用完了,換你。”用毛巾抹著臉上的水,楊志華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陳漸東怔了怔,看著楊志華說完便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面色陰霾。
看著楊志華的背影很久,直到對方消失在段家的走廊,陳漸東才收回視線走向水盆。
這種偏僻的鄉下人家沒有什麼洗手間之類的高階玩意,在水缸旁邊放一個木盆便是了,看了看木盆————空的,上一個使用的人將用過的水倒掉了。
上一個使用的人是……楊志華。想到這裡,陳漸東盯著木盆,半天竟是一動不動。
好像過了一光年,終於,陳漸東如夢初醒一般,走到水缸前開始向木盆裡舀水。水缸是很普通的水缸,村子裡每個人家都至少有一個,半人高的水缸,上面實實蓋著蓋子,據
說一來是防止塵土進去,二來……
段林說,有不少人家的小孩子掉進水缸淹死過。
盛好水,陳漸東死死盯住水盆裡的水,又開始發呆。水盆中的水如實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水中的自己面色惶恐,惴惴不安。
是的,惶恐,惴惴不安……
陳漸東繃緊嘴角,一向愛笑的臉上是旁人輕易看不到的沉重。
那個人……怎麼可能回來?
“楊志華……”眉關緊皺,青年說出了已經困擾了自己一晚上乃至一天的名字。
忽然!青年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水面上竟然出現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張人臉!楊志華!
猛地轉身,陳漸東發現不知何時,楊志華竟然站在自己身後!
“你!”陳漸東發現自己無法遏制地渾身顫抖著。
楊志華卻微微一笑,拿起了水盆旁邊的香皂盒,“我忘了東西。”拿起東西,楊志華向門外走去,陳漸東死死盯著楊志華的背影,對方現在任何一個輕微的舉動都能讓他跳起來。
楊志華卻自行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雙手緊緊按在木盆兩側,狠狠瞪著水盆中自己的倒影,陳漸東心裡只有這四個字!
那個人怎麼可能活著?!自己明明看著他死去了啊!
因為、因為、因為……是自己親手把他勒死的啊!
咬緊嘴唇,陳漸東腦中一片空白。
是那個傢伙不好。二年前讓那個傢伙在學校大出風頭的攝影作品,是自己的作品。
當時的解釋,是遞交作品的時候弄混了,因為兩個人是一起寄的。那個傢伙當時一副震驚和抱歉的樣子,然後對自己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如果向協會提出的話,搞不好會被認
定作假而取消資格。自己也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有那傢伙的名聲擺著,自己那張作品也得不了那樣的獎項。業界就是那樣,與其說是關注作品,不如說是關注作品下面註明的人。
那傢伙把獎金二倍的錢給了自己,自己於是預設了這次的結果。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當他覺得自己的作品離開那傢伙也可以得獎的時候,卻被那傢伙嘲笑了,“你那幾張照片離開了我楊志華的名字,根本一文不名!”
自己的心血受到嘲笑,陳漸東感到侮辱。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到侮辱,侮辱過後便開始反思。
那傢伙現在的一切本來就是我的!這幾天這傢伙的得獎作品全是我的!為什麼這傢伙出盡風頭而我卻默默無聞?!非但如此,我還要受到這傢伙的嘲笑?!那傢伙一方面嘲笑
著自己,另一方面仍然索要著自己的心血。
想要擺脫他,可是陳漸東悲哀地發現自己似乎永遠都無法擺脫他,心中的不滿越來越強烈,積聚在心裡漸漸成了心病,楊志華溺水的一剎那,陳漸東跳了下去。心中無法壓抑
的是一種戰慄,想要殺死對方的戰慄……
只有自己在水裡,只有自己清楚水下發生的事情……
看著水中拼命掙扎的楊志華,陳漸東笑了,誰也看不到的湖面下,陳漸東狠狠地撞上了楊志華的腹部!
像只溺水的狗,那傢伙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水從他嘴裡大口大口的進去,那傢伙的眼珠瞪得簡直像要掉出來……
沒有害怕,心裡只有欣喜,陳漸東看著楊志華,心想……還要再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