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遠暗怒,面上笑容盎然。
錢不豐一副為難,沒有說話。
剛想說話,一旁的候弦高卻當先笑了起來,他二十三五歲的樣子,身姿挺拔,瀟灑磊落,一身月白長袍,祥雲錦繡,雍容華貴又不顯張揚,賊帥賊帥的哥哥,可惜帥的沒什麼用。他上下打量著呂清,最後笑著說道:“可不可以告訴你的名字,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呂清正大光明看了候弦高兩眼,眼神清澈,隨即搖了搖頭,聲音仍舊帶著幾分懶散,但是眼神卻極盡鄭重,看起來有些滑稽:“等我死之前再告訴你,很快了,不是嗎?”
候弦高聞言眼睛頓時彎了起來,他回頭對錢不豐笑著說道:“你家這個死士不錯,挺合我的胃口,脾氣倔強,像我,呵呵,放在以前,說不定能成為我的管家,錢大人不妨答應他,這個李甚麼遠的,打了也就打了,沒甚麼了不得的。”
錢不豐斜著眼睛看了呂清一眼,點頭答應,揮揮手道:“拖下去,抽五十鞭給壯士踐行。”
“乾脆殺了得了。”張要離不合時宜的插上一句,笑容玩味。
“張要離,你過分了。”錢不豐直起身子,明顯很不快。
“戲言而已,莫生氣啊,老朋友。”張要離聳了聳肩,沒再追問,這一句無理要求,其實有他的深意的。
呂清滿意的點了點頭,朝錢不豐溫和一笑,就獨自先向船上走去了,腳步也端正起來不再歪斜,有幾分靠譜了。李之遠面色難看的被帶下去,半晌的功夫,傳來李之遠不高不低的叫聲,鞭鞭入肉,一切都沒有問題,這下,張要離又鬆了兩分小心。
“告辭!”候弦高拱手告別,哈哈大笑著。
“後會無期!”錢不豐扭過頭懶得搭理,候弦高難得大度的聳聳肩不去在意,損失幾萬人,這廝倒像是個贏家,一臉得意的退後率先登上了船。
扭過頭仰首望天的錢不豐心中一鬆,以自己都隱約聽不見的聲音喃喃玩味道:“小金陵王,錢某說的可不是戲言,這次,真的要後會無期了。”
那一邊,張要離將竺寒暄和武順交給兩個護衛,吩咐了幾句,冷冷的看了錢不豐一眼,面對著錢不豐,倒退著轉身離去,雖然手上的匕首還在,也還時刻威脅著竺寒暄武順的性命,可神色不可避免的有了一絲放鬆,隨著登船的人越來越多,這份放鬆越來越大。
令錢不豐感到有趣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好像吃了酒,張要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動作“失誤”,不是腳“歪”了一下,就是身子倒退有點“跌倒”的趨勢,即使到了這個,還屢次三番的試探有沒有埋伏,這個張要離比之那個所謂小金陵王要小心謹慎的太多太多,可惜,自己也不是吃素的,錢不豐掛著職業性的微笑,好笑的看著張要離自虐一樣的試探。
冷風如刀,遊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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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厚而凝重,李清河不知何時突然被這種氣氛從凝望中驚醒。再回頭去看李治和父親李義府時,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
蓄勢而發!
李治早已經在不為人注意的時候坐直了身體,他咬緊了牙關,他繃緊了雙腿,他的身子可以看見的顫抖,他的眼睛兇狠的比狼狽還要恐怖,他的兩隻手也捏的韁繩咯咯作響,他整個人就像那隱在暗處的牛角弓一樣,繃得鐵緊。
而李義府呢,這廝根本就是閉著眼睛的,沒有如李治那般誇張,可李清河知道,這不是父親鎮定自若的表現,反而是父親真正趕到恐懼的時刻,以前他也有過,那時,他躲在母親楊氏的懷裡,也是如此閉著眼睛,半天也不乏一句話,
翁婿兩人,如出一轍。
對岸,一個人一個人逐漸上船了,不過張要離不在此列,他是一個刺客,後天生死的歷練讓他有一種錯覺,總感覺有一種巨大而又熟悉的威脅在暗中蠢蠢欲動,似乎就要在自己露出後背、側身,任何一個無法彌補的漏洞時,絕殺而出。
所以在錢不豐和呂清對話中,張要離在仔細觀察,他一直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自然看不出真假,但張要離跟在李恪身邊,學會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度。
他在觀察,觀察錢不豐、李之遠、呂清三人的行為有沒有超過一個“度”,如果錢不豐聽了自己的建議咬牙殺了那個叫李之遠的錦衣衛,這就超出了一個正常範圍的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麼一切想法和計劃又得重新推到再謀劃了,儘管這很麻煩,可命只有一條,他不得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