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可以解釋塗幾那些不合常理的舉動了,常年獨居不接觸人群,家裡沒有電腦電視收音機,如何和社會同步?
夏子飛看著塗幾。
塗幾臉上一點都沒有因為貧困或是閉塞而產生的侷促和窘迫,事實上如果不是夏子飛親自到他家裡來,看塗幾白淨安靜的樣子,他仍然會以為塗幾是個被家長保護著,教養良好的孩子。
而且塗幾並沒有因此產生不滿或者不甘的情緒,不管是說到自己的菜園子還是拿著板栗啃,塗幾臉上滿滿的都是毫不掩飾的快樂。
夏子飛突然覺得有些待不下去了,好像椅子上突然生了一根刺。
夏子飛有點困惑了。
他有點不能解釋自己突如其來想要落荒而逃的心理。
當然,在那種山旮旯裡,不管心裡再怎麼澎湃,想進出都還得靠土著領路。
於是夏子飛表面蛋定地還是請塗幾領著他下山,塗幾還堅持塞了些山貨到他的車子裡——包括他的蔬菜和很甜的板栗。
塗幾的蔬菜果然很好,夏子飛和塗幾溝透過,如果反響好,塗幾能拿出的蔬菜也不過能供應超市一個月,月底一起結算貨款。
籤合同每天取貨,安排上架的事也不用他親自來做,夏子飛是老闆,而塗幾不過是個深居山野的小菜農。
……看起來好像他們已經沒有交集的必要了,不過是些高品質的蔬菜而已,還不能長久供應,這在夏子飛的超市裡其實算不了什麼。
更何況夏子飛手裡還不只一個超市,他每天都很忙,那個奇怪的小陶淵明充其量也不過是他規律而無趣的生活裡一個新鮮的小插曲而已。
一定是這樣。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現在在幹什麼?
“先生,想買兔子?”一個眼鏡老頭笑眯眯地推開玻璃門。
夏子飛後退了一步,回過神來。
他竟然在寵物店門口看兔子吃東西發呆!
他一定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
十分鐘後,夏子飛透過鏡子看到後座上堆著的豪華兔屋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再看看副駕駛座上,蹲在小籠子裡專心啃菜葉的兔子,嘆了口氣。
他還從來沒有那麼失態過。
剛才寵物店的老闆一定以為他是個怪人。
“先生,想買兔子?”
“啊?”
“進來看看吧——喜歡什麼花色的?”
“那麼能看看那隻陶淵明嗎?”
“……”
“……不,我是說那隻純白的。”
“咳,先生你連名字都想好了啊。”
“……”
“……”
夏子飛停止回想,瞪了副座上的陶淵明一眼,發動了車。
…————————
羅大寶從木欄外探頭,笑呵呵地打招呼:“又在忙吶?”
渾身雪白的兔子雙腳直立,專心致志地朝著銀盤似的月亮作了三個揖,然後立起耳朵,舉著兩隻前腿圍著菜園蹦了一圈,這才回頭:“大寶哥。”
“也就只有你才行。”羅大寶不是第一次看見塗幾這個小儀式了,但每次都還是覺得很有意思。“除了你,誰也不知道該咋拜月亮,才會讓月光幫著蔬菜長得更好些。”
塗幾不好意思地搖了搖耳朵:“都是先祖的饋贈。”
塗幾掰了根黃瓜,蹦到木欄邊和羅大寶分著啃。
“得了,誰不知道你的菜好?”羅大寶嘿嘿笑。“也虧你勤快,這菜園子打理得讓人一看就覺得精神。”
塗幾心裡挺得意,回頭看看自己的寶貝菜園。
那個叫做夏子飛的老闆也說過,他的菜園子一看就讓人覺得是用了心的。
塗幾眼睛彎彎,心裡像揣了個滿當當的蜜桶。
買賣談得挺順利,夏子飛也安排了,每天都會有人開車到山腳下收菜,滿一個月算錢,還說這筆錢用來買榨汁機絕對綽綽有餘。
人類……其實挺好的,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嚇人吧?
塗幾快樂地想著,啃完了黃瓜。
負責向塗幾收菜稱重的,是一個爽朗的大嗓門的青年小胡,每天早早都會在山下等。
這也就意味著塗幾要在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就要把今天的份額整理好弄下山。
雖然要比平常起得更早,但是心裡揣了一個熱乎乎的目標,那麼塗幾也就不覺得辛苦了。
今天照例把蔬菜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