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社不成文的成立了,每週一次的聚會成為我生活中的中心,不為別的,只因為聚會中有你。看看你,聽聽你的聲音。我告訴自己,僅此而已。但,一次又一次的見你,一次又一次的無法剋制。每次望著你走開,我覺得心碎,聽著別人談論你,我覺得煩躁和嫉妒。特寶公開承認在追求你,使我要發狂。似乎任何人追求你,都是對你的褻瀆,而我──”他長長嘆息:“又有何資格?”
“慕天,”夢竹搖搖頭,新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是嗎?”何慕天蹙著眉問,痛楚而憐惜的凝視著夢竹那含著淚、而又注滿了欣喜之情的眼睛。“是嗎?夢竹?是嗎?我配嗎?”
“慕天!”夢竹發出一聲喊,激動的用雙臂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腰,把臉埋進他胸前的長衫裡,聲音模糊的從長衫中飄出來:“慕天,我愛你!我崇拜你!”
“是嗎?夢竹,是嗎?我值得你愛和崇拜嗎?”何慕天囈語般的、不信任的問。
“你值得!”夢竹重新仰起頭來,熱情的臉龐上洋溢著一片光彩:“慕天,你為什麼這樣不安?這樣沒有自信力?”
“我怕命運!”
“命運?”
“是的,命運。”何慕天用手捧住夢竹的臉,深深的望進她的眼底:“我那樣喜歡你,唯其太喜歡你,就生怕會傷害你。在鎮口那個小茶館中,我曾天天等待你,只為了看看你。咳,夢竹,夢竹,我到底還是忍不住,那天晚上,看到夜深霜重,你仍然佇立不走,我直覺你是在等待我,我依稀聽到你的呼喚……”
“慕天,我是喊了你,用我的心!”夢竹微笑著說:“我也有個直覺,如果我站著不走,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就固執的等待著。結果,你真的來了,可見我們是心靈相通的,是嗎?”
“但是,”何慕天呆呆的注視著她:“以後會怎麼樣呢?夢竹,我們怎麼辦呢?”他咬住嘴唇,深切的凝視她,內心在激烈的交戰。“夢竹,”他的喉嚨沙啞:“夢竹,你不知道,你那麼善良,我要告訴你……”
“別說!”夢竹叫:“我知道你想些什麼?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但是,你別怕,我有勇氣應付那一天的打擊,我有勇氣!我母親不能強迫我!慕天,別為高家的事發愁,連我都有勇氣,難道你還沒有勇氣嗎?”
“高家?勇──氣?”何慕天愣愣的說。
“是的,高家!我恨透了他們!可是,現在總是婚姻自主的時代,是嗎?有誰能強迫我呢?我和高家訂婚的時候還只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他們不能用這樣的婚約來限制我!只是怕媽媽……但,總有一天我要面臨和媽媽攤牌的,慕天,體會給我勇氣的,是不是?”
“我──給你勇氣──?”何慕天依舊在發怔。
“是的,是的,你會給我勇氣!”夢竹像得到了保證似的說:“你別發愁,慕天,只要有你,我還怕什麼呢?”她挺了挺瘦小的背脊:“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夢竹!”何慕天低低的叫,眼眶溼潤了。“你不知道,我是說……我……”“別說了!”夢竹摔了摔頭:“最起碼,現在別讓他們的陰影來困擾我們!慕天,我告訴你一句話,”她望著他,用一種堅定的、果決的、嚴肅而不移的語氣說:“今生今世,活著,願做你家的人,死了,願做你家的鬼!我是非你莫屬!”
何慕天凝視著她,接著就深深的顫慄起來,他把她擁在自己的胸前,緊緊的環抱住她。淚溢位了他的眼眶,他用面頰依偎著她黑髮的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記得孔雀東南飛裡那兩句詩嗎?”夢竹輕輕的說,用柔和如夢的聲調念:“君當如盤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盤石無轉移!”
她發出一聲深長的、滿足的嘆息,緊偎在他胸前,幽幽的說:“你是盤石,我是蒲草,我將堅韌如絲,但求你永不轉移!”
何慕天無法說話,只更緊的攬住她。雨在窗紙上浙浙的滴著,風在樹葉中穿梭。夢竹又是一聲嘆息:“你的心在跳,”她說:“好重,好沉,好美!”
夢竹才跨進院子的大門,奶媽就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光,她壓低聲音問:“什麼事?媽醒了?”
“哼,當然醒了,現在還不醒,要睡到點燈才醒嗎?而且,又來了客人。”
“客人?誰?”
“還有誰?當然是高少爺啦!”
夢竹咬咬牙,轉身就想向門外溜,奶媽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急急的說:“這算什麼?見一見又不會吃掉你,再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