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包,她向玄關衝去,淚水使她看不清眼前任何的東西,明遠依然在房中咆哮,她不知道他在喊些什麼,也不想去明白,只想快快的逃開這個家,逃開這間屋子,逃開楊明遠!走到了大門外面,她毫無目的對巷口走去。心中膨脹,腦中昏沉,眼前的景緻完全模模糊糊。她仍然不能抑制自己的顫慄和喘息,到了巷口,一陣頭暈使她幾乎栽倒下去,她伸手扶住停在巷口的一輛小汽車上,閉上眼睛,讓那陣頭暈慢慢消失。然後,她聽到一個低沉而激動的聲音:“夢竹!”
她大吃一驚,睜開眼睛來,於是,她看到自己靠在一輛淺灰色的小汽車上,而車窗內,何慕天正從駕駛座上伸出頭來。她呻吟了一聲,四肢發軟,頭昏無力。車門迅速的開了,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身不由己的被帶進了車子,靠在座墊上,她把頭向後仰,再度閉上了眼睛,她不能思想,不能分析,不能做任何的事!只覺得自己像一堆四分五裂而拼不攏的碎塊,整個的癱瘓了下來。
“夢竹,”何慕天的手握住了她的,那隻手大而溫暖,她感到顫慄漸消,頭暈也止。何慕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的響著:“我一清早就來了,把車子停在這裡,我想或者你會出來──我實在身不由主,我渴望再見你。我看到曉彤去上學,和一個大男孩子──那應該是你的兒子。我一直在等待你,我也看到了明遠,看到王孝城把他送回去,他們沒有發現我。”
他喘了口氣:“哦,夢竹!”
這聲呼喚使夢竹全身痙攣,而淚水迅速湧上。何慕天緊握了她的手一下,說:“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好不好?”
她無力的點點頭。
車子立即開動了,她仰靠在座墊上,突然感到一種緊張後的鬆弛。風從車窗外吹了進來,涼涼的撲向她發熱的面頰。
她不關心車子開向何處,不關心車窗外的世界,不關心一切的一切!她疲倦了,疲倦到極點,而車子裡的小天地是溫暖而安全的。
車子似乎開了很久很久,她幾乎要睡著了。然後,她嗅到了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吹到臉上來的風中有著清新的芬芳,她微微的張開眼睛,看到的是車窗外的綠色曠野和田園。遠離了都市的喧囂,看不到擁擠雜亂的建築,聽不到震耳欲聾的車聲人聲,她不禁精神一振。坐正了身子,她掠了掠被風吹亂了的頭髮,望著窗外問:“我們到什麼地方去?”
“海邊上。”
海邊上!她彷彿聽到了海潮的澎湃,看到了波濤的洶湧……海邊上,她有多久沒有到過海邊了!轉過頭去看看何慕天,剛好何慕天也回頭來望她,四目相接,天地俱失,車子差點撞向了路邊的大樹。何慕天扶正方向盤,低低的說:“你猜怎麼?夢竹?”
“怎麼?”
“我幾乎想讓車子撞毀。”
夢竹的心臟猛跳了一下,默默不語。何慕天也不再說話,只專心一致的開著車。海,逐漸的在望了,撲面的風已帶來海水的鹹味,藍色的天空飛掠著海鳥的影子,嵯峨的岩石向車窗移近,喧囂的海浪掀騰呼叫……何慕天停下了車子,開啟車門。
“下來走走吧!”
夢竹下了車,海風掀起了她的旗袍下襬。眼前是聳立的岩石,和一望無垠的大海。何慕天扶住她的手腕,走向了海邊。整個海岸都是褐色的石塊,有的平坦,有的直立。海浪在岩石下呼嘯、洶湧。成千成萬的碎浪飛濺著,一層層的浪花此起彼伏的向前推進。夢竹靠在一塊岩石上,對海面瞭望,那無涯的視野,那海浪的高歌,那造物鬼斧神工所塑造的岩石……這是自然,這是世界……不是她那煩惱的六席大的小房間!她凝望著,突然想哭了。
“這兒很安靜,也很美,是不?”何慕天在她身邊輕聲說:“夏天常有人來玩,這個季節,這兒是空無一人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它。”
一定會喜歡它!可不是嗎?她在岩石上坐了下來,頭靠在身後直立著的一塊岩石上,費力的和自己的眼淚掙扎。
“夢竹,”何慕天坐在她身邊,深深的凝視著她:“如果你想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淚珠從她的睫毛上跌落,但是她笑了。一個淒涼而無奈的笑。
“我不想哭,”她說:“十八年來,任何一個日子,都充滿了眼淚,卻不允許我好好的哭一場,今天我可以哭了,但是,我不願意哭了。”
“為什麼?”
“我們不會有第二個'今天'!”
“夢竹,”何慕天的手蓋上了她的手背。“他刁難你嗎?他折磨你嗎?”
“他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