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聲,竟然彷彿活了一般,好似一條大蛇般張開了大口,把銀票死死咬住。就在小風后退一步,覺得害怕的時候,這條咬住獵物的大蛇又頃刻間縮回,乖乖被捲入主人的袖籠。
目睹這一切的白朗不由發出衷心的讚歎,“好功夫!”才說完,便被仍心有餘悸的小風狠狠瞪了一眼。長吸一口氣,小風矮□子,湊到允禩臉邊,握住了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細看。在看不到一條細痕血跡之後,她仍是重複著問了他好幾遍,手心疼不疼,要不要緊的話。被關心的男人用在眾目睽睽之下反握住她手的叫人臉紅的方式叫她立刻閉上了嘴。橫臥在白朗心頭的某道傷口又開始疼,他只好把所有注意力對準面前的賊人。邁著沉重的步伐,他越過靠在輪椅邊的兩人,越過丁克,走到己方陣營的最前線。此時,當炮灰的心情,他都有。
魁梧的代言人把銀票全數交給首領,那首領卻是看也不看地伸手接過,胡亂往懷裡一揣,便又聚精會神地往甲板上這些待宰的羔羊看過來。這一次,連小風也不由地恨起自己的容貌來。低下頭,她被看得臉皮發燙。女人在這方面的敏感向來很少出錯。只不過,她們常常會把注目禮的含義弄亂,而與並非出於好色的偷窺者的本身意圖相背離。現在,小風就犯了這樣的錯誤。
允禩默默注意到這一切。疑惑又混亂的思緒開始在腦中氾濫:顯然,他們應該是那個人派來的,可是,為什麼他們又如此關注小風呢?哎喲,不好,難道,他們是要把小風從我身邊搶走?的確,這個可能性極大。用海盜的名義,施行非正常的手段,才好遂了那人齷齪的心意。不行,絕不能!我不能讓那個人得逞。即使……即使……我已做出某些決定……比起那個人,白朗顯然更能讓她幸福。不,為了小風,也為了能讓我自己安心,安心地離開,我絕不會允許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裡的允禩十分激動,然而他的理智仍牢牢掌控住他的軀體。魁梧的代言人湊在首領耳邊,低聲細語,很快,便對俘獲的這艘船下達出全部搜尋的決定。
丁克把持不住,剛哀求地呼喚了聲“八爺”,便被對他擺手做了個制止手勢的允禩截住話頭。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對著他點點頭,臉上全然是一派“你的苦處我瞭解,你的難處我自會幫你化解”的神情。
“大人,”允禩開始朝那個神秘的首領喊話,“的確,船上還有些錢物,但是,那屬於船家平日裡添置物資必備的錢財,是我們這些不得不還在海上漂浮些日子的人所必須藉以生存下去的依靠,因此,懇求大人您高抬貴手,好叫在下些人活命。”
首領被允禩冷冷的視線打量得不自在。不說話。轉過頭,逃避起投射過來的目光。圍繞在他身邊的七八個海盜已開始忙活開,如同老鼠般,或跳,或爬,或鑽,一下子滲透到這艘大船的各個角落。
突然,允禩的臉漲得通紅。白朗的額頭也吸滿汗珠。
一陣凌厲的海風颳過,吹開了允禩腿上薄毯的一角。掙脫開男人的手替他蓋毯子的女人,注意到他臉上的不對勁。就在小風正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忽然,丁克面如死灰地盯著一個抓著舊荷包的海盜,後背顫抖起來。他嘴唇囁嚅著,喉結滾動,眼神焦急。突然,就在白朗與允禩察覺到的時刻,他,作為船長,散發出符合他職責的光輝。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匕首,丁克衝著那抓著自己荷包的海盜的背心猛地刺了下去。
白朗立即跟著出手。唰地一聲抽出腰上的佩劍,對著幾個要把他們包圍的海盜發出了攻擊。最尷尬的要算允禩。這種遇敵時眼睜睜地只能看,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第一次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軟弱。就在被小風用身體護衛住的那一刻,他真的巴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依靠著女人活下去,對他這樣驕傲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如果指使這幫海盜背後的那個人的意圖是希望借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的話,那麼,他的目的達到了。
作為男人,允禩不能保護自己,是他的失敗;作為情人,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守護不了,卻反而讓她來守護自己,這更是他的恥辱。他不能提起刀劍,向白朗一樣奮力殺敵;更不能殘忍地推開好心又善良的擋在自己身前的盾牌,他狠不下這個心。於是,就這樣,允禩陷入兩難之地。當聰明智慧全部被拋棄,當武力械鬥被提上日程作為最後角逐勝敗的唯一手段的時候,他,如今這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就真的只是一堆骨頭連著皮肉的垃圾。閉上眼,成為允禩唯一的選擇。這一刻,他被現實剝離得赤、裸、裸,似乎就連坐著的木輪椅也消失了一樣;這一刻,他找不到自己。
雙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