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眸中有疲累、痠痛之意交錯閃過,他放軟了聲調,哀聲懇求畫眉:“事情都已水落石出,別再揪著這件事情了好嗎?眉眉,我們共同經歷了那樣多風雨,如今你腹中又有了我們骨肉,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別什麼也不想,可以嗎?眉眉。”
畫眉不著痕跡地拭去眼角淚水:“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揪住這件事情不放。事實上,穆小姐今天親口來為王爺所作一番解釋雖然感人,在我眼裡卻是全然多餘。更別說娟寧公主那些話,我若當真聽進了心裡,便不會只是擲杯離去那樣簡單了。”她轉回頭來看初雲:“你知道嗎王爺,那日我們在醫館裡得知穆一淨懷孕之事,你連句話也沒留給我,毫不猶豫地扔下我跑去追她。然而就是在那種情形之下,我也絲毫沒有懷疑過穆一淨懷是你孩子。”
初雲萬未料到畫眉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心神俱震:“眉眉--”
畫眉嘲諷地勾起唇角:“我相信你,卻沒法相信自己。我不敢看你和穆一淨並肩而立樣子,強壓住自己不去想象承芳閣中時常會是怎樣一副溫情脈脈景象。我妒忌那個霸佔了你過往太長歲月左相千金,對總是遲到一步自己沒有一點兒信心。我給了你選擇權利,卻時常惶恐得噩夢連連,擔心你會忽然跑來告訴我,原來你心裡放不下終究是她。我害怕在王府與她朝夕相對下去,終有一天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說出無可還轉衝動之言,做出將你我感情逼入死角衝動之事。”一口氣說了這樣多,畫眉如釋重負地笑:“於是我落荒而逃,躲來這裡不敢回家。”
初雲心疼難耐:“這些為何現在才告訴我?傻眉眉,不是你想那樣。”
她抬頭看初雲,示意他先聽她說完:“楚楚說得沒錯,我從頭到尾都在努力地信任著我夫君,也不許任何人在我面前說你半句不是。我從那日你在醫館轉身離去那一刻開始等,等著你回來給我一個解釋,”她悲哀地看著他:“王爺,你為什麼不來?”
初雲直直望進那雙清麗眼。
時空剎那倒轉,彷彿又回到楊柳湖畔那個七夕之夜,他透過人影綽綽,微笑看她:“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眉眉。”
初雲艱難地意識到,可能……自己又遲到了一次。卻再無法奢望被他忽視女子,會如那夜般飛撲進自己懷中,將他撞得--趔趄後退。
一顆心似沉入永夜。初雲緊緊握拳,手背青筋迸露,清俊眉目間終於再難掩藏住那一絲恐慌:“眉眉,是我錯了,是我混賬,你原諒我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秋風一日冷似一日,如刀鋒般打在畫眉臉上,然而若心都已經麻木,這種外在疼痛又怎會值得一提,她認真地看著自己夫君:“王爺,你為什麼不早點來解釋給我聽呢?哪怕就早一天呢?哪怕就是在昨天、在穆一淨還未能被你安安全全地交到周榮祖手上時候?”
初雲疾步上前,將畫眉緊緊抱進懷中,令她沒法看見他慘白得再無一絲血色臉:“別說了,眉眉,我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就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
畫眉很費了些力氣才從初雲懷中掙出,看向他眼神冷得似濢了碎冰:“你一直都在怕什麼?王爺。我不是劊子手,我不會將你此生最重要東西逼入絕境。如果你肯坦誠地告訴我這一切,我甚至願意同你一起,好好地保護她、照顧她。是,我沒法在她面前強裝和顏悅色,但我絕不會害死她你知不知道!我絕不會害死初雲此生摯愛!你知不知道!”
畫眉拼力推開初雲,轉身飛快地跑了開去。在初雲再次瘋了般追上來拽住她手腕時,她毫不猶豫又是反手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鮮紅掌印在刷白俊顏上顯得無比清晰,曾經被他身上虛無傷口嚇得說不出話來畫眉,此時卻只是冷笑連連:“王爺,你曾經用林湘給了我一個耳光,如今又用穆一淨再度給了我一個耳光,現在我都還給你了。這樣真好,王爺,咱們兩不相欠了。”
初雲在承受了這樣一個力道十足耳光之後,扣在畫眉左腕上手卻沒有絲毫鬆開跡象,他緊緊鎖住畫眉眼睛,似乎想確定自己方才聽到並不只是幻覺:“什麼叫作兩不相欠?你是說你準備放手了嗎?眉眉。”
畫眉迎上他視線:“初遇你時候,我心裡裝著楚楚,你在這個小湖邊為穆一淨大醉神傷。是我硬纏著你,逼成了這樁誰也沒真正準備好面對婚事。一場開頭如此無措感情遊戲,誰先動心,他就輸了。”瑟瑟秋風中,她聲音是那樣疲累而清冷:“我認輸了,王爺。”
她坦然承認自己動心--然而初雲眸中才剛泛起一絲亮色很快被畫眉接下來話打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