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馬芸娘安然道:“我看到蕭遙把一種藥交給我的貼身丫鬟小意,又慫恿我今天去月影湖,大會濟州名士,我猜,他是要向我下手了。”
楚韻如失聲道:“為什麼?”
“自然是因為我的死將會對他有利,自然是因為他不需要一個不能給他幫助的妻子,自然是因為他一早就想除去我這個害他淪落至此的眼中釘。”司馬芸娘悠悠一笑:“他這般用盡心思,我又怎好讓他白費苦心。而且,我若不死,他的計劃就不會全面展開,就不能真正發難,不能給蕭逸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我又豈能不讓一切快快結束。”
楚韻如打個寒戰,伸手拉住司馬芸娘:“二嫂,你不要……”
司馬芸娘微笑道:“一直以來,我都喜歡他,哪怕是我出賣了他,我也還是喜歡他。我只想不負國家,不負情。他心中再恨我憎我,只要他一日不表示出來,我也陪他演一日的戲。他只要肯虛情對我,我也願報之真心。既然他定要殺我,我生又何益。我與他,一個出賣了另一個,一個殺死了另一個,就算誰也不欠誰了。”
她是對著楚韻如說話,眼睛卻透過楚韻如,望向遙遠的地方,聲音和目光都是溫柔的。
她站起來,輕輕盈盈走出去,姿勢依舊美妙而灑脫。
楚韻如手發軟,拉不住她的衣裳,腳發軟,撐不起軟弱的身體,只得連聲叫:“二嫂……”
司馬芸娘淡淡道:“不要白費力了,你中的毒最少要兩個時辰才能解得開,你現在,阻止不了我。”
楚韻如淚落如雨,眼看著司馬芸娘推開密室的門就要出去,忍不住大聲叫:“二嫂,事至今日,你可曾後悔,遇上他,愛上他?”
司馬芸娘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道:“我總記得,那個時候,我在青樓之中廣開豔幟,每天等著他上門尋我。那天聽到樓下一片歡聲,我倚著欄杆往下看,看到一個俊美的公子,在一群美麗女子之間談笑縱情。他笑得那麼開懷,喝酒的姿勢非常灑脫,可是眼睛裡總有一種遍覓知音不曾得的寂寥。他抬起頭,向我笑一笑,我忽然間覺得,飲下了最烈的酒,看到了最燦爛的星星。”
她的聲音如此溫柔,彷彿春天的風,輕輕撫過樹梢,卻讓楚韻如禁不住淚流滿面。
“他為我一步一拜,跪到太廟,他為我拋棄王爵富貴。我們在一起,曾有過非常快樂的日子。他彈琴,我奏簫,我跳舞,他畫畫,談詩鬥文,笑論天下。就是貧寒之時,飢餓了,一塊饅頭,就著清水,兩個人分著吃;寒冷了,抱在一起,用彼此的身體取暖。到後來,連我們最珍視的琴和簫都當掉了,他也能摘了竹葉為我吹奏,用木炭做筆,在石頭上為我做畫。我們留下這麼美的故事,讓多少女子,在夢中驚羨,編織和我們相似的美夢。不,我這一生都不會後悔遇上他,愛上他……我只恨……”
她聲音裡深刻的感情,幾乎連大海都不足以容下:“我只恨,在我們相擁於寒風中,共食於茅屋裡,卻還自得其樂時,不曾染病身亡。為什麼,我不曾在最快樂的時候死去?”
她慢慢地走了出去,黑暗中的身影已不可追尋。
楚韻如痛哭著大聲呼喚她,她卻始終沒有回頭。黑暗的深處,只傳來她平平淡淡,略帶些悵然,卻絕無悲傷之意的聲音:“快樂快樂,歡樂的日驕兵必敗,總是那麼快,那麼快,就過去了。”
楚韻如複述往事,淚水又一次止不住地落下來。
容若心中也是一陣絞痛:“二嫂是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才情願死在他的謀劃之下。”
楚韻如輕輕道:“明知他變了心,二嫂還是不肯忘掉曾經的美好日子,還是情願為他而死。女人真是痴,就算聰明如二嫂這樣的人物,也願意為情為愛,做這種傻事。”
容若想起,最後一次與司馬芸娘相見,她臉上的光芒,她淡淡的笑顏,她平淡卻深刻的一句不悔。當時尚為之動容的愛情,更想不到,背後有這麼多的背叛殺戮、絕情陰謀,她竟還可以這樣愛得義無反顧。
他顫了一顫,更加抱緊楚韻如:“傻瓜,你不是司馬芸娘,我也不是蕭遙,我們不會走他們的老路。我們會很認真很認真地愛著彼此,永遠不會變。”
楚韻如低聲說:“本來,蕭遙和二嫂,是多麼美麗的故事,他們是所有女子夢中最幸福的人,可是……”
“我們會比他們,幸福千倍萬倍。”容若輕輕吻上她的烏髮、額頭、眉眼、鼻尖,然後是香唇。
楚韻如輕顫一下,然後全心全意地回應他。
忘記了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