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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年紀念日。現在且談談‘護國運動’。

‘護國運動’和‘雲南起義’是什麼回事呢?這一問題,不但是今日讀史者和治史者,都不太容易說得清楚,就連當年親身參與其事的基層人士,亦不甚了了。記得遠在一九五八年,當我個人在哥倫比亞大學,襄贊李宗仁先生撰寫他的‘回憶錄’的時候,我才知道李將軍一生的輝煌事業,實是從他在‘護國軍’中‘炒排骨’(當排長)開始的。在他第一次參加‘討龍’(龍濟光,袁之愛將,時為廣東將軍,加封郡王)時,他頭上中了一彈,打掉滿嘴牙齒。這傷口如上移一寸,李排長就要為‘護國’捐軀了。

他大難未死,因功遞升連長,繼續參加‘護法戰爭’。李連長一次在戰場上觀察敵情,剛一站起,大腿上便中了一彈。他如遲起一秒鐘,李連長也要為‘護法’捐軀了。

李將軍為著「護國’和‘護法’,他生死之際,空間上只差一寸;時間上只差一秒。他當時如為一寸一秒之差而戰死沙場,則後來的‘北伐戰史’和‘國共內戰史’,都要改寫了。你能說,歷史沒有其‘偶然性’?

可是李宗仁雖為護國、護法,出生入死,他當時對護國、護法,究為何事,卻不甚了了。其後官高極品、戎馬倥傯,當然就更是無暇過問了。直至他被毛、蔣二公趕出大陸,在紐約做寓公,經哥倫比亞大學之邀請,撰寫其回憶錄時,他對什麼護國、護法就不能再馬虎而要略知其詳了。

我那時是李流亡總統的流亡秘書和研究助理,我有義務替這位上將研究員補課。為此我替他借了些李劍農的‘民國政治史’、鄧之誠的‘護國軍紀實’和陶菊隱的‘督軍團傳’等書,讓他去‘研究’一番,以幫助‘回憶’。誰知這些史書,對一位退休老將,實在太枯燥了,引不起他的胃口。後來我靈機一動,竟借來了蔡東藩的‘民國史演義’。不意此書竟大受歡迎。不但李公本人,就連李夫人郭德潔也閱讀起來,並參加討論,由淺入深,觸類旁通,就書到用時方恨少了。

你可別小看這部‘演義’。它雖是一部小說,但是除了‘小鳳仙’一類花邊,被加了些麻油辣椒之類的雜料之外,它對一般軍國大事,政府文獻、往來電訊,卻都是抄自當時喧騰社會,而今已失傳的史學‘第一手資料’,的各種報刊李氏夫婦當年也都曾讀過或聽說過的各種報刊。一經提醒,再加史書印證,在回憶上,每每有豁然而悟之感,也充實了我們研討的興趣。

此事後來被郭廷以先生知道了,他對我竟大為稱讚,認為是特有史識。蓋中國近代史中所謂‘護國’、‘護法’等等的一部軍閥時期的爛帳,縱是資深史家,耄耋前輩,對之亦鮮有不暈頭轉向也。

宏觀認知 微觀探索

根據這一類治史的特殊經驗,和個人數十年教讀歷史的些許心得,我也認為處理像‘護國運動’這一種類似的史學個案,對它宏觀的認知和微觀的探索,二者是不可偏廢的。所謂‘宏觀的認知’者,並非認定某種史學理論作為框框,然後去搞‘以論帶史’,甚或‘以論代史’吾之所謂‘宏觀的認知’者,是看這一脈相承的歷史本身的變化,然後聚積其相關史料(data)而分析之,庶可回頭看出這段歷史發展的脈絡。

換言之,歷史家不是算命先生或諸葛孔明,未卜先知。歷史家只是司馬懿,‘事過則知’事情發生之後,把data輸入電腦,按鍵分析,然後才能‘恍然大悟’,長嘆‘原來如此’!因此‘宏觀認知’和‘微觀探索’實是社會科學治史的不二法門。所以我們治‘民國史’,雖上智如胡適與梁啟超亦難下筆,因其時間未到,‘戴塔’(data)不足故也。近二十年來由於蔣、毛二公相繼物故,中國與世界也同時發生了史所未有的變化。瞻前顧後,則為二十世紀的中國史,做點從大看小的宏觀認知,和對各項答案,像‘護國’、‘護法’、‘西安事變’,乃至‘六四運動’,作點從小看大的‘微觀探索’,下點‘定論’,應該是此其時矣。…所以本篇拙作,也就從‘宏觀’、‘微觀’兩個屬面,對‘護國運動’加以透視而試論之。以就教於大會同文:

共和崩潰是歷史的‘必然’

在宏觀認知之下:我們對‘共和民國史’(Republican History 包括ROC和PROC),看出些什麼‘脈絡’呢?

我個人教讀民國史數十年,總是堅信:一部中國近代史(包括現代、當代)便是一部中國近代轉型史。什麼是‘轉型’呢?長話短說,就是把落後的‘傳統中國’,轉變成進步的‘現代中國’。這種轉型是一轉百轉的小至雞毛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