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終究少了些許趣味。
陶潛歸隱田園的生活固然很有詩意,但活在陶然山莊裡的莊稼人大概體會不了這種感覺,因為陶潛過的生活,就是他們的日常。
林黛玉幽幽嘆了一口氣,“春蘭倒是羨慕我能讀書識字,她說在家裡,只有她哥哥才能去私塾上學。”
賈灩約莫能知道林黛玉和春蘭交往過程中的挫敗感,溫聲安慰道:“無妨的,你到了自己從來沒到過的地方,很多事情從前未曾聽過,也從未做過,因此便覺得自己見識有限,這很正常。如果你邀請春蘭到府裡,她也會像你此刻這樣的心情。”
林黛玉輕輕嘆息,“可是春蘭不會到我們的府裡。”
“為何?”
“因為春蘭覺得我們的家裡很可怕,會吃人。”
賈灩聽得一頭霧水。
於是林黛玉將春蘭說的那位竇姐姐的事情告訴了賈灩。
賈灩聽了個大概,內心有些感慨。
那個竇姐姐,大概是被城裡哪個大戶人家相中,當了人家的妾室。
深宅大院,像林如海的後宅那樣風平浪靜的畢竟是少數,多數大戶人家的內宅都是藏汙納垢。
單純的鄉下小姑娘,空有姿色卻沒有仰仗,被人欺負落得個紅顏薄命的結局,也令人唏噓。
可是這些事情,現在跟林黛玉說,會不會早了些?
驀地,又想起在海棠樹下與竇晴川聊天時,竇晴川無意中提起的事情。
不管是她還是兩個玉兒,總是免不了要進京的。等到了賈府,這些事情大概也就見怪不怪。
何必在她尚能思無邪的時候,跟她說這些事情?
這麼一想,賈灩於是便笑著說道:“你若是從未來到陶然山莊,見過這些莊稼人,以後聽旁人說鄉下地方時,或許也會覺得這些地方會吃人。只是因為不熟悉,才會覺得害怕而已。”
林黛玉莫名地也不想深究這個問題,她小小的身體倚著賈灩,語氣有些鬱悶,“弟弟方才還告訴我,裴哥哥說我是魚。”
賈灩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
林黛玉靠著賈灩,正午的太陽透過樹葉的間隙灑落光影,她伸出手,想要接住春日的一縷陽光。
小姑娘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穿梭,輕哼了一聲,帶了些許小女孩的嬌俏,“我怎麼是魚了?等我給他好看。”
賈灩伸手摸了摸林黛玉的秀髮,為裴轍說情,“轍兒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想著給你玩,怎會無端端說你是魚?別是絳兒與他聊天時,懵懵懂懂地誤會了他的意思。”
林黛玉皺了皺鼻子,難得有些任性,“不管,弟弟說的,肯定是真的。”
賈灩啞然失笑。
小孩子們的世界,總是無厘頭的。
就隨他們去吧。
晚上林如海和賈灩照常帶著兩個玉兒去銀杏村用晚膳。
裴轍白天的時候無緣無故得罪了林黛玉,林黛玉在席間對他冷冷淡淡的。
小小少年覺得自己那麼冤,他分明是誇老太爺養的魚是魚中西施,也不知絳兒是怎麼理解的,就便變成了他說林妹妹是魚。
晚膳之後,裴轍只好妹妹前妹妹後地跟在林黛玉身後哄她,磨功是一等一地好,還拿出了他壓箱底的寶貝——
一個黃楊木雕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裡拿著一本書坐在桃樹下,五官不甚清晰,但神韻像極了林黛玉。
裴轍:“這是我雕了許久才雕好的,喜歡嗎?”
黃桃木雕磨得林黛玉終於心軟,她接過黃楊木雕,十分矜持地點了點頭,“還行。”
裴轍見她終於不繃著俏臉,鬆了一口氣。
兩個小傢伙的互動落在賈灩眼裡,令她想起癩頭和尚說的話。
既生變數,必有禍患。
變數她大概已經知道了,蝴蝶的翅膀輕輕一扇,所有人的命運都將會改變。
但癩頭和尚說的禍患,是什麼?
林如海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她耳畔問道:“在想什麼?”
賈灩回神,笑著搖頭,“沒什麼。”
林如海:“裴五拿了兩壇桃花釀讓我帶回去。”
賈灩想起昨晚她多喝了兩杯之後,那綿長的後勁,皺了下眉頭,“我不想喝。”
林如海:“不叫你喝,我跟裴五到他的書房去煮酒清談。你要是覺得倦了,先帶兩個玉兒回去。”
賈灩於是先帶兩個玉兒回去桃花源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