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他們眼中有得意,有痛惜,有嘆惋,有很多複雜的情緒。
玄霄覺得很無謂,也並不想說什麼。他不懂人心的變幻莫測,不是擁有單純的力量便可以掌握。
縱然他能掌握六合間力量的奧秘,縱然他能劍嘯九天睥睨天下,他依然不懂人心叵測的善變。
當夙瑤厲聲斥問他為何將送飯的弟子打成重傷時,當他被指為神智不清的怪物時,當他承受著各種痛惜嘆惋可憐不忍的眼神時,當那時親手將他救起的青陽長老已經準備將他冰封時。
當他聽到夙瑤莊重而凜然的語氣有掩不住的冷冷嘲笑之意,“你不該恨我,要恨就恨雲天青和夙玉,若不是他們出逃,你又怎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冰寒的氣息襲了全身,血液在剎那凍結,他終再忍不住,破了音出了血的聲音在空寂的禁地內響起,然而只有一遍遍的回聲返來折去,漸漸沉寂在黑暗裡。
體內縱橫的炎陽之息不耐的激烈湧動,想要在這脆弱的人體上找出突破口,盡情的宣洩,體外巨大的玄冰將徹骨的寒冷循著每一寸縫隙狠狠衝撞進他體內,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以他的身體為屠場,是無聲的戰爭。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流血就會痛。那沒有血的傷呢。
就像人人都能知道失去生命的可怕和屠殺者的殘酷,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峰上去毫無顧忌義正詞嚴的指責屠殺者的殘忍冷酷以及貪慾橫流,又有幾人能懂得一個驕傲的人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輕易終結,像是被全世界遺忘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裡,絕望著不甘,不甘都化作折磨自己的利劍刀鋒,而寂寞在無止盡的安靜中瘋狂滋長,連身體都成了不能確定的存在。
再無望的沉默,再憤怒的嘶吼,再狂亂的掙扎,再寂寞的孤獨,再無法忍受的黑暗籠罩。
都被封在了冰中,固定成一個好看優雅的姿態。
寒冰凝凍了時間,他在別人老去的時光外孤獨佇立。
他不能動,不能笑,不能言痛,不能皺了眉頭撇了嘴角,不能伸出手去握住羲和,只能看著他在身邊明明滅滅,漸漸黯淡。
他只能做夢,夢裡是所有人離去的背影。
過去與現在的噩夢交織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只知道有他出現的地方,就有血腥與殺戮。
因為他回應了羲和的呼喚,他揹負起殘暴的掠奪,他犯下殺戮的罪孽,受到兇器的反噬,被封在冰中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一動不動接受著審判與懲罰,這不可饒恕,叫做罪有應得。
當被遺棄與背離成了一種習慣,是不是就不再有傷害。
「玄霄吾主,惟羲和會永伴君身側。」
他的劍在他的心底低吟。
禁地的玄冰,東海的封印。
宿命是悲慘又高傲的輪迴,一遍遍重複著不甘和渴望。
是誰放開了誰,是誰遺棄了誰,是誰不肯回頭,是誰先走上了不歸路,是誰執著的不肯斬斷牽絆,是誰用整個的生命去祭奠靈魂的最高嚮往,哪怕逆了天。
他被禁錮的一生,沒有後悔。
☆、第 10 章
濤山阻絕秦帝船,
漢宮徹夜捧金盤。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劍嘯易水寒。
雲天青把靈光藻玉放進夙玉的石棺中,他看著她清麗如昨的容顏,好像從沒經歷那些誰都不願再提起的往事,好像寒氣把時空凍結,好像她從來沒有把某個人從記憶中連骨帶肉生生拔起,流了整個胸腔的鮮血。
我可以用我所有的溫柔對你,但我們最終還是都累了,所以總有人要先放棄,你至少留下了天河,我不怪你。
他咳了幾聲,看向掌心的殷紅,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巾,略擦了擦,又放回懷中。
“爹!火爐燒得很旺了!”
傻小子大呼小叫的在洞外蹦跳,活力十足的像只小野猴子。
葬在石沉溪洞,就算真的能洞悉塵世,也早已來不及。
他靠在燒得極熱的火爐旁,喝了口滾燙的茶水,眼神漸漸恍惚迷離起來。
自從來到青鸞峰上定居之後,他再也沒有喝過一滴酒。因為不管哪一種酒,喝到口中都變成了壽陽蜜酒的滋味。
他不願再記起任何有關蜜酒的回憶,最終卻選擇了這黃山青鸞峰上做為埋骨之地。
這是自虐般的折磨,而他甘願承受。一邊酸楚甜蜜,一邊牽骨扯髓的疼。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雲天青為救夙玉而日夜奔波,尋找那傳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