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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並一直延續到十六世紀中葉,體現為文藝復興時代仙境般的種種幻想。小教堂門楣上那鏤空的薔薇花瓣小圓窗,纖秀而優雅,尤為是一件傑作,好似一顆用花邊做成的星星。大廳正中,有一座鋪著金色錦緞的看臺,面對大門,背靠牆壁,並利用那間金燦燦臥房走廊上一個窗戶,開了一道特別的入口。這看臺是專為弗朗德勒使者們和其他大人物應邀來觀看聖蹟劇而搭設的。

按照慣例,聖蹟劇應當在那邊大理石桌面上表演。一清早便把桌子佈置停當了。那厚實的桌面,年長日久,被司法宮書記們的鞋跟劃得全是道道痕跡,現在已搭起一個相當高的木架籠子,上端板面整個大廳都看得見,到時候就作為舞臺。籠子四周圍著帷幕,裡面就作為劇中人的更衣室。外面,明擺著一張梯子,聯結著舞臺和更衣室,演員上場和下場都

從那結實的梯階爬上爬下。隨意編派的角色,機關佈景,劇情突變,沒有一樣不是安排從這梯子上場的。這是戲劇藝術和舞臺裝置結合的新生兒,多麼天真,多麼可敬!司法宮典吏的四名捕頭,凡是節日或行刑之日,都不得不看管恣意行樂的民眾,這時正分立在大理石桌子的四角。演出要等到司法宮大鐘敲響正午十二點才開始。對於演戲來說,無疑是遲了,可是得照顧使臣們的時間呀。

然而,這許許多多觀眾從一大早就在等著。這些老老實實愛看熱鬧的觀眾當中,不少人天剛亮就在司法宮大臺階前等候,凍得直打哆嗦;甚至有幾人說他們為了一開門能搶先進去,已在大門中間歪斜著身子熬了一夜。人群每時每刻都在增多,好比超過水位的水流,開始沿著牆壁升高,向各柱子周圍上漲,漫上了柱頂、簷板、窗臺、建築物一切凸出部位和雕塑物所有隆起部分。於是,群眾感到渾身不自在,急躁,煩悶,況且這一天可以我行我素,恣意胡鬧,要是誰的手肘尖碰一下,或是釘了掌的鞋子踩一下,動輒就大動肝火,加上長久等待而疲乏不堪,這一切都使得群眾大為不滿,更何況他們被關禁在這裡,人挨人,人擠人,人壓人,連氣都

透不過來,所以沒等到使臣們到來的預定時刻,群眾的吵鬧聲早已變得尖刻而辛辣。只聽見一片埋怨聲和咒罵聲,把弗朗德勒人、府尹大人、波旁紅衣主教、司法宮典吏、奧地利的瑪格麗特公主、執棒的捕役、天冷、天熱、颳風下雨、巴黎主教、狂人教皇、柱子、塑像、這扇關著的門、那扇開著的窗,總之,把一切的一切全罵遍了。散佈在人群中的一堆堆學子和僕役聽後暢快極了,遂在心懷不滿的人群中攪亂,挑逗促狹,挖苦諷刺,簡直是火上加油,更加激起普遍的惡劣情緒。

還有另一幫搗蛋鬼,先砸破一扇玻璃窗鑽進來,大膽地爬到柱子頂盤上去坐,居高臨下,東張西望,忽而嘲笑裡面大廳裡的群眾,忽而揶揄外面廣場上的人群。看他們那滑稽的動作,聽他們那響亮的笑聲,以及與同伴們在大廳兩頭相互取笑的呼喊聲,一下子就可以知道這些年輕的學子並不像其餘觀眾那樣煩悶和疲倦,他們為了取樂,非常善於從眼皮底下的情景中發掘一幕精彩的戲出,藉以打發時間,耐心等候另一齣戲的上演。

“我發誓,是你呀,約翰·弗羅洛·德·莫朗迪諾!”其中有一個嚷道,“你叫磨坊的約翰,真是名副其實,瞧瞧你那兩隻胳膊,再看看你那兩條腿,活像四隻迎風旋轉的風翼。——你來多久了?”那個被稱做磨坊的是個金黃色頭髮的小鬼頭,漂亮的臉蛋,淘氣的神態,攀在一個頭拱的葉板上坐著。

“鬼見憐的,已經四個多鐘頭了!”約翰·弗羅洛答道,“但願將來下了地獄,這四個鐘頭能計算在我進煉獄的淨罪時間裡。西西里國王那八名唱詩班童子,在聖小教堂唱七點鐘大彌撒,我趕上聽了第一節哩。”

“那倒是頂呱呱的唱詩班,”那一位接著說,“聲音比他們頭上的帽子還尖!不過,國王給聖約翰大人舉行彌撒前,倒應該先打聽一下,聖約翰大人是否喜歡聽用普羅旺斯口音唱的拉丁文讚美詩。”

“國王搞這名堂,正是為了僱用西西里國王的這個該死的唱詩班!”窗下人群中有個老太婆尖聲厲氣地喊道,

“我向大家討教討教!做一次彌撒就得花一千巴黎利弗爾!這筆錢還是從巴黎菜市場海產承包稅中出賬的呢!”

“住嘴!老婆子。”有個一本正經的大胖子站在這賣魚婆的身旁,捂住鼻子,接過話頭說道,“不舉行彌撒怎行,你總不巴望國王再欠安吧?”

“說得妙,吉爾·勒科尼君,你這個專供皮貨給國王做皮裘的大老公!”那個攀在斗拱上的小個子學子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