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威風)。截至上世紀(十六)一五九二年統計,死在他皮鞭下的已達一千人。我們無法得到準確數字,“一千人”是當時大臣公開寫在奏章上的。那一年朱詡鈞已在位二十一年,平均每星期都要有一個哀哀無告的宮女和小宦官,被他殺害。只有一種情形才能使他回嗔作喜,和顏悅色,那就是向他奉獻開礦和徵稅所得的金銀財寶。礦監、稅監們不得不傾全力去搜刮,他們知道,如果奉獻太少,觸怒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吸毒犯,自己難逃一死。
一六○二年,朱詡鈞染病沉重,再邪惡的人,到了臨死,都會天良發現。朱詡鈞對深夜被召人深宮訣別的宰相沈一貫說:“開礦收稅的事,大家都反對,我因為宮殿沒有築成,所以採取權宜措施。現在可以停止了,江南的織造和江西的瓷器,也一齊停止,宦官一律撤回。”又親筆寫了一張諭旨交給沈一貫。可是,到了明天,在全國都盼望那個暴君死亡的歡樂願望中,朱詡鈞卻竟然痊癒。他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對撤銷礦稅宦官的事懊悔不迭,一連派出二十位宦官,到宰相所在地的內閣索回諭旨,沈一貫最初還鼓起膽量拒絕,以致平常不把宰相放在眼裡的那些宦官,恐懼萬狀,向沈一貫叩頭流血。沈一貫不敢再堅持,只好繳回。然而司禮監田義(一位有血性的宦官),向朱詡鈞勸阻說:“諭旨已經頒發,恐怕無法收回。”朱詡鈞怒不可遏,親自揮刀,要殺田義。撤銷礦監、稅監之事,就此告吹。
事情已十分明白,明政府跟全體中國人民,已不能共存。鳳陽軍區司令官(風陽巡撫)李三才在請求朱詡鈞停止礦稅宦官的奏章上(這奏章照例地如石沉大海),有一段說話:“殺人父母,使人成為孤兒;殺人丈夫,使人成為寡婦;破人家庭,掘人墳墓(在二十世紀前,中國人一直強烈崇拜祖先);縱然對方是仇人敵人,我們都於心不忍,陛下怎麼忍心對一向被你稱為赤子的臣民如此?”
問題是,朱詡鈞硬是忍心如此。
在那個時代,整個國家都是皇帝的私產。朱翊鈞還要搜刮這些財寶幹什麼?這是一個謎。這謎於一六一四年揭曉。鄭貴妃所生,被懷疑陰謀奪嫡的兒子朱常洵,封到洛陽(河南洛陽)當親王,除了國庫負擔一個可怕的數目外,老爹老孃把從“礦”、“稅”所得到的血腥錢,全部交給這個寶貝,希望任他怎麼花都花不完。二十七年後(一六四一),民變領袖李自成攻陷洛陽,這位寶貝兒子跪在李自成面前叩頭乞命,仍被剁成肉醬,跟鹿肉拌在一起,被憤怒的群眾吃掉,那些財富又回到民間。
三 後金汗國崛起東北
一六一六年,即朱詡鈞展示威風,“拿下”事件的明年。位於北京東北七百公里的赫圖阿拉城(遼寧新賓),女真部落一位酋長努爾哈赤,自稱可汗,建立後金汗國。
——這是明王朝第一響喪鐘,二十八年後,他們攻陷北京。
女真民族於十二世紀時,曾建立金帝國,征服了中國一半以上的土地,還活捉了中國當時宋王朝的兩個皇帝。金帝國滅亡時,進入中國境內的女真人,大部分被殲滅。只有遺留在故土上的若干部落,仍然存在,他們分為下列的三部,其中以建州女真最為強大:
一 野人女真 住黑龍江下游一帶
二 海西女真 住東北平原一帶
三 建州女真 住圖們江一帶
上上世紀(十五)初,明政府特地加封建州女真的酋長李滿住為建州衛司令官(都指揮使),作為藩屬。所謂“衛”,即軍事屯墾區。司令部所在的建州,即俄國海參崴稍北的雙城子。不久,野人女真南侵,建州女真受到壓迫,沿著圖們江逆江而上,向西南遷移。明政府就先後把他們分割為三個衛,總稱“建州三衛”。我們用下表說明:
上世紀(十六)七十年代,建州右衛司令官(都指揮使)王杲最為強悍,屢次沿邊劫掠。中國邊防軍軍官裴承祖到他的轄區尋找逃犯,王杲竟把裴承祖剖開肚子慘殺。中國邊防軍把王杲擊斬,但他的兒子阿臺繼續跟明政府對抗。到了上世紀(十六)一五八三年,遼東兵團司令官(遼東總兵)李成梁,再發動一次攻擊,由建州衛所屬的兩位酋長尼堪外蘭(蘇克素護河部落)、覺昌安(覺羅部落)分別擔任嚮導,包圍建州右衛所在的古勒城(遼寧撫順古樓村)。覺昌安奉命到城中勸說投降一被阿臺拘留囚禁。城陷落時,覺昌安的兒子塔克世首先衝進去搶救父親,覺昌安卻在大火中燒死,塔克世也在混亂中被明政府軍誤殺。
這是一件缺乏積極證據,但並不是沒有跡象可尋的陷害謀殺疑案。父子二人深入虎口,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