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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聲,而且又不是嘆息聲音,簡直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聲音。”他到了此時,耳朵邊喊他的聲音,比較從前又厲害些,似乎有人在那裡催他道:“為什麼兀的遲疑著不肯去呢?”他被這狐疑的心理驅使得太厲害了,便下了床,輕手輕腳地從房裡走了出來。

只見外面的燭燈俱已熄盡了,黑黝黝的只聽見眾人鼻息的聲音。他躡足潛蹤地走出耳房門外。那天上的殘月,只有一線掛在屋角,幾十個星在旁邊擁聚著,放出絲絲的慘淡光芒。那天井裡一個大黑影子,足有一丈多高,似乎張開一副可怕的面孔,在那裡向他獰笑的樣子。他定一定心神,蹲下身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七級的寶塔式的鐵香爐。

他放開步慢慢地走到天井裡,四下裡一打量,我奈月色迷糊,一切都不能辨別明白。他向這中間的大殿走來,進了大殿,只見神臺前還有一枝半明半暗的殘燭在那裡點著。他藉著燭光,四下裡一看,那兩旁的泥像,有的坐著,有的站著,綠眉花臉,牛頭馬面,赤發獠牙的,不一而足。他猛地一看,不禁倒退數步,自己對自己笑道:“你可太痴呆了!這都是些泥塑木雕的偶像,他們的體質都是死僵的,怕他怎的?”

想到這裡,膽子漸漸地也隨著壯了起來。他鼓足了勇氣,到各號的神像面前,仔細望了一個暢快。但是他們真是溫存著臉,一任他在那裡窺看,也不出聲。他在四周走了一轉,覺得陰風颯颯,鬼氣森森,耐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他便想回去,正從那東邊轉了出來,猛可裡只聽得呀的一聲。他一愣,連忙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瞥見那東北角上一個木偶像,移了離出原位三尺多遠。他不禁大吃一驚,暗道:“不好了,敢是這木像成了精了麼?”再來仔細對著木像跳開的地方一望,只見現出一個門來。他不禁暗暗納罕道:“這真奇了!我倒要來看他一個究竟呢。”

正自疑念間,又聽得吱呀一聲,他定睛一瞧。那門裡走出一個女子,渾身縞素,手裡拖著一條一丈多長的白綃,從門裡面慢慢地走了出來。他趕緊往一個泥判官身後面一掩,屏著氣。

只見那個女子輕移蓮步,婷婷嫋嫋地走到神前,向一個大蒲團上往下一跪,深深地拜了四拜,坐在蒲團上。他迎著燭光望去,但見這女子生得十分嬌俏,真個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一雙杏眼睡得紅光灼灼的。那裙子下面一雙小足,瘦削得不滿三寸。她坐在蒲團上,微微地吁了一口氣,伸出右邊一隻玉手,到頭上整一整鬢。

這時林英暗道:“怪不得我在耳房裡聽見有人哭泣啊!原來還是她呢。我想這寺裡,一定藏著不少歹人。今天碰著我,管教他皆作無頭之鬼了。”他想到這裡,便想立起來去問那個女子的究竟。轉身一想,暗道:“不對不對。我冒冒失失地出來去問她,她一定是很驚疑的,不肯告訴我,不如在這裡再耐一會子,且看她在這裡做些什麼。”

他正在那裡打算,瞥見神龕後面,又現出一箇中年的婦人來,兩隻眼睛突出眼眶,舌頭也拖在唇外,披著一頭的黃髮,一瘸一跛地走到神前,往下一跪,只是磕頭不止。最可怪的,就是那蠟臺上的半枝殘燭,自從這散發的婦人走出,忽然變了顏色。從前是白灼灼的光彩,現在卻改了一種碧綠的顏色了。

林英不禁大吃一驚,暗自說道:“不好了,這個婦人,莫非是鬼麼?”他想到這裡,渾身的汗毛,一根一根的都直豎起來。那個散發的婦人在神前磕了一陣頭,便轉過來,又朝著那個坐在蒲團上的女子,不住地叩頭。那個女子似乎沒有看見的樣子,微睜杏眼,嘆了一口氣道:“天哪!不想我方綠睛竟在這陷人的坑裡,老鷹拴在腿上,飛也飛不起,爬也爬不走,娘啊!你老人家可知你的女兒在這裡受罪麼?”她說罷,淚如雨下,玉容憔悴,可愛可憐。

可是那個散發的婦人,仍在地下叩個不祝停了半天,她才立了起來,咬一咬銀牙,潑開櫻口,悄悄地哭著罵道:“惡和尚!奴家被你玷汙了,你不要逞著淫威,我就是死了,也要變著厲鬼來追你的魂靈的。”她說罷,重複坐下痴呆呆地對著那慘綠的燈光,直是流淚。那散發的婦人,在地下頭越叩越緊,隱隱地聽見得得得的有了聲音。那女子便再也坐不住了,重新站了起來,理一理手中的白綃,將尖尖的小腳在地上一蹬,嚶嚶地哭道:“娘呀!女兒和你今天永別了。你的女兒死了,可憐你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死的呢?娘呀,你的女兒死了之後,你老人家不要常常牽腸掛肚的,只當少生一個女兒罷。”她說了一會子,恨恨地便走到神龕之前,將白綃往上面一拴,在下面做了一個釦子,這時那個散發的婦人,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