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像八天沒飯吃偏看見人把熱騰騰的飯倒給狗吃的模樣兒的,沒事吧?”
沒事是假的。
唐寶牛覺得自己沒遇上知音。
——當你找到一個不是知音的知音傾吐碰上一鼻子灰之後,該怎麼辦?
唐寶牛的應對方法很簡單。
他馬上再找一個:
方恨少。
天底下有的是人。
朋友是交出來的。
如果朋友沒跟你共患難,不要尤怨,先問自己有沒有與朋友同富貴,要是真的是他對不起你,犯不著跟他要生要死,再去交個新朋友好了,舊朋友不一定就是好朋友,新朋友不一定就比不上老朋友。
只不過,酒是舊的醇,朋友就像常穿的鞋子,還是老的貼心。
唐寶牛這個人身無長物,但有一樣絕對是在所多有的。
那就是朋友。
——可惜不是銀子。
也不是女人。
至少,唐寶牛在沾沾自喜有這麼多好朋友之餘,缺少這兩項,心裡也不無遺憾。
方恨少聽了唐寶牛的傾訴之後,呷了一大口酒,沉吟了好一會兒,皺著柳眉兒,鼓著腮幫兒,屈指在桌上敲著,像苦思什麼難解之策。
唐寶牛這倒急了,問:“大方,你看這事……”
方恨少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唐寶牛變了臉:“你說我還有沒有希望?”
方恨少臉色難看,刷地張開摺扇,半遮著臉。
唐寶牛見方恨少支支吾吾的,便鼓起勇氣問:“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
喜歡上了……朱姑娘不成!”
方恨少這回終於忍不住了。
“嘩啦”一聲,酒吐得一地。
大部分,還濺灑在唐寶牛臉上。
唐寶牛愣在那兒。
方恨少卻笑得支格支格的,伏在桌上,抽搐不已,活像斷了一半的氣。
唐寶牛怒叱道:“你笑什麼!?”
方恨少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唐寶牛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他可光火了,一腳踹飛凳子,指罵道:“姓方的,難為我還當你是朋友,你敢笑我!”
張炭這時已快把飯吃完了。
所謂“快”,是他已吃了十八碗飯,所剩下的,還只是他鼻上的一粒白飯。
十八碗飯下肚,他就“氣定神閒”多了。
一個人肚子飽了之後,話特別多了,人也比較容易多管閒事些。
於是他便有意無意他說了一句:“大方不是笑你。他是給酒嗆著了。你不知道他是向不勝酒力的嗎?”說完了,他的長舌一舐,把鼻尖的飯粒也捲入咀裡去了。
唐寶牛聽了這話,這才下了半火,卻聽方恨少仍笑得稀巴泥似的,鼻子都皺起了蜻蜒點水般的折紋,上氣下接下氣地說:“我……我……我是笑他哪——”
唐寶牛一手就把方恨少揪了起來,虎目凸瞪,咬牙切齒:
“你——!”
方恨少仍在笑。
他一面笑一面用扇子敲敲對方青筋賁突的手臂,趁笑得七零八落、餘波未盡之際,半滑稽半認真他說:
“我是笑你。你別主氣。朱小腰若不是壓根兒沒鐘意過你,就是根本不知道你喜歡她。你這回兒可一直是白喜歡了人家了!”
唐寶牛不解:“什麼!?”
方恨少笑歪了褚帽,連忙扶正,這一分心,才算笑平了氣,道:“你毋勞氣,且聽我說。你可有向朱姑娘表示過愛她的意思?”
唐寶牛滾圓的眼珠兒轉了轉,老實地答:“沒有。”
方恨少問:“你不向她表達,她又怎知道你愛她?”
唐寶牛不禁鬆開了本來緊抓方恨少的衣襟:“是呀。”
方恨少整理了一下襟衽,又問:“這些日子裡,她可有向你表示?”
唐寶牛詫問:“表示什麼?”
方恨少“哈”了一聲:“表示她喜歡你啊!難道向你表示她有了你的孩子不成!”
唐寶牛一下子掙紅了臉,頓時脖子也粗了:“你、你別侮辱她!”
“好,好,”方恨少用紙摺扇輕敲自己薄唇,道:“算我不是。那麼,她可有向你表示過她鍾情於你?”
“這……當然沒有。”唐寶牛期期艾艾他說,然後又馬上補充:“目前還沒有。”
“這便是了。”方恨少一副密謀軍師、扭計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