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謝晚春便令人備好車馬回晉陽王府。
因為是出門,所以她今日倒是鄭重了些,穿了一件櫻紅色的對襟圓領褙子,繡繞領纏枝花卉,梳了個瑤臺髻,烏黑的髻上帶著一支卷鬚翅三尾點翠銜珠赤金鳳釵,釵上垂下三串珊瑚垂珠,正垂在光潔的額角邊搖曳,越發顯得她面如芙蓉,瑩瑩生光。
她此時正獨自一人歪歪的靠著坐墊,一邊翻著手上那本遊記,一邊懶洋洋的整理著思路:
從她三月醒來,到如今的四月初一,倒也將近有一個月了。可是從她醒來至今,晉陽王妃阮氏不僅沒有過府探望,更是連連派人來催她回王府。可見,晉陽王妃半點也沒操心過女兒的身體狀況反倒是自己有急事,還想著端架子要女兒遷就自己。
謝晚春嘆了口氣,稍稍回憶了一下這位晉陽王妃的容貌言行,心裡大約是有了底。待得她在馬車上一心二用的翻了半本遊記,馬車也已經入了晉陽王府門口。
下人服侍著她上了一頂軟轎,從大門正廳一直到正院門口方才落腳。謝晚春漫不經心的抬抬眼,便見著正院,六間大正房,廂房耳房俱全,蔚為壯觀,氣派非凡,可見昔日晉陽王府之盛況。謝晚春粗掃一眼,心中暗道:真是可惜,晉陽王府如今只剩下一個王妃一個郡主,皇帝那頭也遲遲沒對過繼之事鬆口,這府邸日後還不知要歸了誰。
謝晚春自轎中下來,有個馬臉婆子上前服侍引路,口上不禁唸叨起來:“王妃都念了好些時候了,郡主怎麼拖到現在才回來?”
聽這話音,是抱怨?
這王府裡的奴才背靠著晉陽王妃,果真是長了膽子。
謝晚春自是不會受半點的氣,挑了挑眉,垂眼看著那個婆子:“哦...我倒不知晉陽王府竟是這般盼著我回來。”她眸中神色不定,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別的先不說,我今日回來,王妃難不成就派了你這麼一個多嘴饒舌的婆子來迎我?”
那馬臉婆子真沒想到自家軟和的猶如麵糰那樣可以隨意揉捏的郡主多日不見竟是長了脾氣,一句話也說不得,她往日在晉陽王妃邊上很是得用,擺慣了架子,一時拉不下臉,只得低頭道:“是奴婢多言了,還請郡主寬宏大量,饒了奴婢這一回,莫要叫屋裡的王妃久等。”這是抬了晉陽王妃出來。
謝晚春這回卻是一點面子也沒給,直接轉了身,一副馬上就要回去的模樣:“我倒是想起來了,有件急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那婆子聽著這話,立時嚇得腿一顫:王妃是要她來迎人的時候順便敲打敲打郡主,倘若真是把人逼走了,第一個要被髮落的就是她。她再不敢端著,連忙跪下了,狠狠的左右掌嘴,口上告罪道:“奴婢多言,還望郡主恕罪。”
這婆子也是個聰明的,這幾下半點也沒偷懶,直接抽的自己雙頰通紅,差點成了豬頭。
謝晚春瞥了眼,這才稍稍滿意了一些。她使了個眼色令碧珠去把這婆子扶起來,隨即學著李氏那種矯揉造作的端莊模樣,緩步往裡面走去。
這初入府門便來一個下馬威,周側那些王府的下人看著謝晚春的目光都跟著變了變,只覺得自己的臉也開始疼起來,態度上面也越發恭敬。
那馬臉婆子語氣更是小心,弓著腰擠出笑臉來說道:“王妃今日在南邊耳房。”
謝晚春連眼角餘光都沒瞥她,抬步進了南邊的門,馬臉婆子則是討好的上前掀了蔥綠底撒花的簾子。謝晚春領著瓊枝碧珠等人往裡再走幾步,便能見著屋內的人。
只見屋內站了幾個穿著翠色綾裙紅背心的丫頭和麵容刻板的老嬤嬤,都小心翼翼的垂首伺候著。一屋子裡,只有兩個婦人是安坐著的,一個坐在臨窗大炕上,還有一個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謝晚春掃了一眼,心裡已有了大概:那臨窗大炕上的大約就是晉陽王妃阮氏,下首那個婦人看上去年紀稍長,眉目也不甚相似,長得有些顯老,一雙吊梢眼精光外洩,大概是阮氏的嫂子一類。
說來,晉陽王妃確實是個罕見的絕色美人,遠遠望一眼便好似見到豔豔霞光映照雪地,難描難繪。謝晚春的容貌大半便是傳自於這位晉陽王妃阮氏。也正是這樣荊釵布裙都難以掩飾的絕色,才會令先晉陽王一時把持不住,弄得晚節不保。
晉陽王妃雖說已經年近四十,可依舊帶了幾分少女般的溫柔嬌弱。只不過,她久居王妃之位,今日又是盛裝華服,倒也添了幾分端莊肅冷之色。因她臨窗坐著,玉般的臉龐照得通明,眉如翠羽,眸若秋水,白膩的手上捏著一串紅珊瑚的佛珠,滴血似的殷紅,更顯得她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