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聲,也沒說話。
胭脂有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呀你。我且問你,父親這一來,你可發現身邊有什麼變化沒有?”
胭虎剛要說沒有,可話到嘴邊,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大當家他們倒沒什麼,還是如早前那般對待自己,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可其他人,甚至外頭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卻都不同了。
早前他們雖然也知道自己天分過人,也時常說些好聽的話,見了便正正經經的喊一句“六當家”,可大多是瞧在大當家的面子上。
歸根究底,或許在許多人心中,自己姐弟倆不過是被家裡人攆出來,走投無路才投奔了這裡來的孤兒孤女,寄人籬下罷了。
即便是好意,又何嘗不帶著三分憐憫?
可如今呢?
原先給自己冷臉的人會笑了,原先皮笑肉不笑的笑的真摯了,原先就笑的,如今笑的越發好了!
再也沒人單純的當他們姐弟是流落來的,人家可是正經的官家子女!父親是紮紮實實的縣令老爺,那一身兒簇新的官服整條街的人都瞧見了的。
雖說七品官聽著芝麻綠豆大點兒,可放出去也是一方父母,且那江志也還年輕哩,多少比他還老的人依舊在京城苦熬資歷,做著不入流兒的小官兒……若他肯幹,臨死未必不能混個六品五品的官兒噹噹!
即便升不上去,土皇帝也挺好,畢竟是打了官印兒的,哪裡是他們平頭百姓能攀附的?
也就是這姐弟倆,若換了旁的官家子弟,他們這些泥腿子哪裡敢上前說話!
且敬重著些吧!
胭虎雖執拗,卻不蠢,哪怕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周圍悄然發生的變化。
見他這般,胭脂又道:“這天下什麼關係都能改變,都能割捨,唯獨這份血緣,哪怕嘴上不認,卻始終變不了的。父親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如今世上也只剩咱們三個親人了,本就該相互倚仗扶持……”
也不管他能不能聽進去,反正這些正理兒,胭脂都挑揀著同他講了。
出了城,坐著馬車走了約莫一炷香功夫就到了驛站,胭虎死活不肯進去,沒奈何,胭脂只好自己個兒去了。
江志對她的到來著實驚喜交加,爺倆又關上門掉了一回淚,江志死活不肯收回錢,瞧著終於有了點如出一轍的父子相。
“東西我收下了,只是這銀子,你拿回去吧,”他又將錢袋推了回去,百感交集道,“早年我只顧讀書,倒是疏忽了你們,本就愧疚,如今好容易鬆快些,正該彌補的。”
見胭脂還要堅持,他一抬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孩子,你在外頭的事上精明,對官場卻未必透徹。為父此去,便是要啃硬骨頭,打從一開始便沒存了花銀子打點的心,不然也不會搶在眾人前頭去赴任了。若要拼財力,天下多少達官顯貴的後代,便是將咱們爺仨敲骨吸髓,也未必及得上人家一毫!既然比不上,索性直接不要比。且聖人肯派我前去,也是看中了我之決絕,這便是一場硬仗,拼的便是骨頭。我雖是一介讀書人,好歹這骨頭還算硬氣,便豁出去試一試……”
也好,與你們搏個前程。
他的一雙兒女這樣能幹,自己如何能忍心眼睜睜看著他們一輩子這般蹉跎?
那趙恆瞧著倒是不錯,徐大人對他也讚譽有加,可人心隔肚皮,好官好漢未必會是個好夫婿。他又有功夫,又有兄弟夥計的,萬一日後變了心,女兒豈不是平白受欺負?
雖說女兒如今賺了銀錢,可到底不保險,且日後若是果然嫁了人,終究得有個硬氣的孃家撐腰,不然一個人撐著到底太累了。
退一萬步講,若是兩個孩子不能跟如今的心上人共結連理,只要自己爭氣,好好混個官職出來,自然也有底氣去給他們找更好的……
歸根結底,好歹是到了必須得自己這個當爹的爭口氣的時候了。
見他主意已定,胭脂也不好違背,只得重新收了銀子。
江志又叮囑道:“凡事留個心眼兒,除了自己,再沒能掏心挖肺信得過的。”
胭脂知道他說誰,也是為了自己好,就點點頭,“我曉得。”
“虎子是個楞的,”江志嘆道,“他心裡存了事兒,並不怪他,我的過錯,你也不必勉強他。還有,那小子卻也不傻,大事兒上分得清,平時若有小事糊塗,你好歹管教著些。等會兒你替我捎封信給他,我這輩子便只有你們兩個了,日後未必能在一處,你們務必相互扶持……”
兩日後,江志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