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後跟將門呯地磕了上。男女二人的笑聲從門後傳來,參參差差,時尖時渾。
那張佈滿白癜風的臉和撒了鹽的蛞蝓一樣抽搐起來,渾身顫抖,又不好幡然作色。他離開的時候跌了一跤,倒在地上的時候心臟病犯了。如果不是被同住酒店的外國設計師看見,那日老傢伙鐵定嗝屁。
黃嶽在醫院療養了一個多月,回來後二話不說就退了那間房。
雖然最後房產買賣的合同還是沒簽成,但黃嶽從此落下個病根子——一見沈措就怵,自然反調也唱得少了。
區長與林北聲推推讓讓,最後還是由市長秘書上臺致了辭。林北聲往臺前一站,燈光聚焦,挺拔俊秀得沒了譜,襯得滿場的模特禮儀黯然失色。
雖然面孔精緻妝化全套,但在一群十八、九歲的女孩子當中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還是顯得很突兀。沈措頗為驚訝地在一群花枝招展的模特里看到了秦藻——而且對方似乎沒有看見自己。她最近有些胖了,瓜子臉也被撐得稍稍顯出了豐腴,當模特時能穿下的禮服現在對她來說緊了不少,吸了幾次氣也沒辦法拉上背後的拉鍊。一群袖手旁觀的漂亮女孩在她身後發出譏諷的笑聲,美麗的女人都是肉食動物,物競天擇的本能讓她們對於打擊和摧毀同樣美麗的女人興致勃勃,出擊時絕不留情。
然後沈措看見走下臺的林北聲走了過去,他來到她的身後,很溫柔地伸手幫她將拉鍊拉上——恰此同時,那雙漆黑眼眸似乎若有若無地朝自己這裡瞟過一眼。
一個回頭,一個低眸。俊男美女相視一笑,二人貼面交談了幾句,不似情侶勝似情侶般的親暱。
市長秘書是如此年輕而又如此英俊,他的格外垂青正是對一個女人容貌的莫大褒獎。像一朵打蔫的玫瑰得到了雨露的澆灌,還不待林北聲走開幾步,秦藻的氣焰馬上就囂張了起來,朝身後那群滿面吃癟的女孩狠狠拋了個白眼。
還是老樣子。沈措輕輕勾了勾唇角,然後向她走過去。
8
8、致無盡的歲月與我愛的你(2) 。。。
“怎麼一個人,白未果呢?”秦藻問,“你沒帶她來嗎?”
這樣的場合沈措當然不會帶上白未果。
即便是秦藻,也是花了不短的一些時間才明白這個男人要的是什麼。
陪同沈措出席一場久負盛名的時尚界社交晚宴。時尚名媛,影視明星,那些平日裡只可以遠遠觀望的銀幕神祇,突然變成觸手可及的會對你微笑與你說話的大活人。
如同瑪格麗特終於戴著項鍊踏進了上流社會。削肩細腰、豔光四射的秦藻從踏入宴會廳的第一步起就又驚又喜得渾身顫抖,滿面興奮地問東問西,喋喋不休。
“可不可以用這個放一張膠片來聽?”指著一臺置於花架上的古董留聲機,問向身旁的服務生。花紋典雅,漆色古樸,那是一個真正飽經風霜卻風韻猶存的魅力女人,她的年紀也許比秦藻的曾祖母還要大。她甚至經過了二戰的洗禮,銅質喇叭上隱約可見絲絲鑿鑿的彈痕,就像一張被歲月信手添上皺紋的臉。
“我想不可以。”一口標準漢語的白人服務生彬彬有禮地拒絕了她。
“為什麼啊?”秦藻似乎打定了主意刨根問底。
沈措笑了。
他側身靠向妻子,輕聲解釋,“因為它靜靜放置一旁的時候是件美輪美奐的藝術品,一旦發出聲音就和破銅爛鐵無異了……”英俊男人湊過頭,貼近漂亮女人的耳畔說,“所以,親愛的,別說話了,好嗎?”
秦藻從此以後都像個玩偶娃娃一樣擺著標準而美麗的笑容,並且盡己可能地不言不語。
她想,這樣我的項鍊就不會掉了。
“都是當媽的人了,何必委屈自己和小女生搶飯碗。”
“林北聲請我來的。”秦藻揚起脖子挺起胸,一臉溢於言表的得意之情。
“林北聲”這三個字讓一直心不在焉的沈措稍稍凝重了臉色,他露出那個慣有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眸,沉默片刻後問道,“你和他很熟嗎?”
“也不算很熟吧,只一起喝過一次咖啡又吃過幾次飯。不過他說我所有問題都可以找他。讓爾妃提早一年上學的事情我也已經拜託他了。”
沈措默不作聲地聽著,掉過目光去尋找人群裡的林北聲——
他看見不遠處的林北聲也正望著自己。
那雙眼睛一如研不開的濃墨。四目相視,對方不閃不避,衝自己大大方方地舉杯一笑。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做了個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