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紅在霧中慢慢的走著,就像是希望這段路永遠也莫要走完似的。
李尋歡本來是急著想去瞧阿飛的,但現在,他也沒有催促。
這些年來,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就像是已被一道元形的枷鎖壓住,壓得他幾乎連氣都透不過來。
只有在和孫小紅聊天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輕鬆些。
他忽然發覺孫小紅實在很瞭解他,甚至比他想像中還要了解得深。
能和了解自己的人聊聊天,本是人生中最愉快的事。
但李尋歡卻已開始想逃避了。
“……你寧可被人恨,也不願被人愛,是麼?”
李尋歡的心在絞痛……
他並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他覺得自己非但已無法再“給予”,也無法再“接受”。
每個人都帶著他自己的枷鎖,除了他自己外,誰也無法替他解脫。
李尋歡如此,阿飛也如此。
他們的枷鎖是不是永遠也無法解脫?難道他們要帶著這副枷鎖走入墳墓?
孫小紅忽然停下腳步,道:“到了。”
路很荒僻,路旁有棟小小的屋子,窗子裡有燈光透出。
燈光閃動著,顯得特別明亮,這麼小的屋子裡,本不該有這麼明亮的燈光。
孫小紅轉過身,面對著林仙兒,道:“這地方你認得的,是不是?”
林仙兒當然認得,這本是她和阿飛的“家”。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躡懦著道:“阿飛已回來了?”
孫小紅道:“你是不是也想進去看看他?”
林仙兒道:“我……我可以進去麼?”
孫小紅道:“這本是你的家,你要進去就進去,本不必問別人的。”
林仙。幾垂下了頭,道:“可是,現在……”
孫小紅道:“現在當然不同了,你自己也該知道,這種情況是誰造成的?”她冷笑接著道:“你本可在這裡快快活活,安安靜靜的過一生,可是你自己不願意,因為稱看不起這個家,也看不起這個人。”
林仙兒垂著頭,輕輕道:“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了,我還能夠活著,全部是因為他在保護我,若是沒有他,我也許早就被人殺了。”
孫小紅盯著她,冷冷道:“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樣保護你?”
林仙兒流著眼淚道:“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
她忽然抬起頭,大聲道:“我只想再見他一面,對他說兩句話,然後立刻就走,這要求無論怎麼都不過分,你們總可以答應我吧。”
孫小紅道:“我並不是不答應,只可惜你說的話很難令人相信。”
林仙兒道:“就算我到時候又不肯定了,你們也可以趕我走的。”
孫小紅沉吟著,瞟了李尋歡一眼。
李尋歡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但他的心也很亂。
他這一生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腸太軟,有時他雖然明知這件事是絕不能做的,卻偏偏還是硬不起心腸來拒絕。
很多人都知道他這種弱點,很多人都在利用他這種弱點。
他自己也知道,卻還是沒法子改。
他寧可讓人對不起他一萬次,也不願做一次對不起別人的事,有時他甚至明知別人在騙他,卻還是寧願被騙。
因為他覺得只要有一個人對他說的是真話,他犧牲的代價就已值得。
李尋歡就是這麼樣一個人,你說他是君子也好,是呆子也好,至少他這種人總是你這一輩子很難再遇見第二個的。
至少你遇見他總不會覺得後悔。
他很少令人謊汗,更少令人流血;血與汗他情願自己流。
但他做出的事,總令人忍不住要流淚。
是感動的淚,也是感激的淚。
孫小紅心裡在嘆息。
她早已知道李尋歡絕不忍拒絕的,他幾乎從未拒絕過別人。
林仙兒幽幽道:“這也許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以後他若知道你們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去見一次,會恨你們一輩子。”
孫小紅咬著嘴唇,道:“你只說兩句話?說完了立刻就走?”
林仙兒慘然笑道:“我難道真的那麼不知趣?難道真要等你們來趕我走?只要你們答應我這最後一個要求,我死而無怨。”
李尋歡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讓她去吧,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