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長亭的火光突然滅了。
老人的身形頓時被黑暗吞沒。
上官金虹木立在道旁,良久,才緩緩轉過身,緩緩走上長亭,靜靜地站在老人對面。
無論他走到哪裡,荊無命都跟在他身旁,寸步不離。
他看來就像是上官金虹的影子。
四盞高挑的燈籠也移了過去,圍在長亭四方。
上官金虹沒有說話,低著頭,將面目全都藏在斗笠的陰影中,彷彿不願讓人看到他面上的表情。
但他的眼睛卻一直在盯著老人的手,觀察著老人的每一個動作,觀察得非常仔細。
老人自菸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菸絲,慢慢地裝入菸斗裡,塞緊,然後又取出一柄火鐮,一塊火石。
他的動作很慢,但手卻很穩定。
上官金虹忽然走了過去,拿起了石桌上的紙媒。
在燈火下可以看出這紙媒搓得很細、很緊,紙的紋理也分佈得很均勻,絕沒有絲毫粗細不均之處。
上官金虹用兩根手指拈起紙媒,很仔細地瞧了兩眼,才將紙媒慢慢地湊近火鐮和火石。
叮的一聲,火星四濺。
紙媒已被笑。
上官金虹慢慢地將燃著的紙媒湊的老人的菸斗——
李尋歡和孫小紅站的地方雖然離亭子很遠,但他們站在暗處,老人和上官金虹每一動作他們都看和很清楚。
李尋歡問道:要不要過去?
孫小紅卻搖頭道:用不著,我爺爺一定有法子將他們打發走的。
她說得很肯定,但現在李尋歡卻發覺她的手忽然變得冰冰冷冷,而且還像是已沁出了冷汗。
他自然知道她在為什麼擔心。
旱菸管只有兩尺長,現在上官金虹的手距離人已不及兩尺,他隨時都可以襲擊老人面上的任何一處穴道。
他現在沒有出手,只不過在等待機會而已。
老人還在抽菸。
也不知因為菸葉太潮溼,還是因為塞得太緊,菸斗許久都沒有燃著,紙卻已將燃盡了。
上官金虹是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著紙媒,其餘的三根手指微微彎曲。
老人的無名小指距離他的腕脈還不到七寸。
火焰已將燒到上官金虹的手了。
上官金虹卻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在這時,呼的一聲,菸斗中的菸葉終於被燃著。
上官金虹的三根手指似乎動了動,老人的無名指和小指也動了動,他們的動作都很快,卻很輕微,而且一動之後就停止。
於是上官金虹開始後退。
老人開始抽旱菸。
兩人從頭到尾都低著頭,誰也沒有去看對方一眼。
直到這時,李尋歡才鬆了口氣。
在別人看來,亭子中的兩個人只不過在點菸而已,但李尋歡卻知道那實在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決鬥!
上官金虹一直在等著機會,只要老人的神志稍有鬆懈,手腕稍不穩定,他立刻便要出手。
但他始終找不到這機會。
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了,彎長著的三根手指已躍躍欲試,他每根手指的每一個動作中都藏著精微的變化
怎奈老人的無名指和小指已立刻將他每一個變化都封死。
這其間變化之細膩精妙,自然也只有李尋歡這種人才能欣賞,因為那正是武功中最深奧的一部份。
兩人雖只不過將手指動了動,但卻當真是千變萬化。
現在,這危機總算已過去了。
上官金虹後退三步,又退回原來的地方。
老人慢慢的吸了口煙,才微微笑道:你來了?
上官金虹道:是。
老人道:你來遲了!
上官金虹道:閣下在此相候,莫非已算盡了這是我必經之路。
老人道:我只盼你莫要來。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
老人道:因為你就算來了,還是立刻要走的。
上官金虹吸了一口氣,一字字道:我若不想走呢?
老人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走的。
上官金虹的手,忽然緊緊握了起來。
長亭中似乎立刻就充滿了殺機。
老人卻只是長長吸了口煙,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自他口中吐出來的,本來是一條很細很長的煙柱。
然後,這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