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裡頭肯定有貓膩。”吳新剛說到這兒,想了想又接著說,“李市長,我跟你這些年了,也深知你的為人。我知道你是準備下決心解決中紡問題的,但現在的問題不是說你有沒有決心,而是看你到底有沒有一個最妥善的好辦法,既查出問題,也不傷了自己。你是個實幹家,但在政治上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你只謀事,也只會謀事,卻從來不謀人,也一樣不會謀人。可若要查辦像中紡這樣大的公司,只會謀事可就遠遠不行了。要不就有人這麼說,如今的中國,不管是當領導的,還是當老百姓的,個個都是謀略家。尤其是當幹部的,要是沒有運籌幃幄的頭腦,又怎麼能一級一級地往上走?想想也夠可怕的,如今的領導幹部,沒人幹實事,卻都在搞謀略,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可你不這樣幹,又有什麼辦法?比方像中紡的事情,李市長,你想過沒有,中紡的問題就僅僅只是那麼幾個人的問題麼?如今的領導,哪個不是狡免三窟?哪個沒有幾個硬後臺?有些人不是說了,如今是明知有問題,就是沒人查;明知有問題,就是查不出來。其實就算你查出問題來,又能怎麼樣?前年省紀檢委查處一個縣級汽車配件廠的腐敗問題,結果一下子就捎帶出縣、地、省的領導幹部四十多個,涉及金額達二百多萬元。結果怎樣了?問題是查出來了,但處理得了麼?主犯倒是給判了死刑,但老百姓說那叫殺人滅口。最後又怎樣了?被查的不了了之,調查的卻一個個不是被調離就是被免職。老百姓對此也有說法,誰讓他們知道得太多了?結果是被查的沒人說好,調查的也照樣有人說壞。壞人沒好下場那是應該,好人沒好下場那是活該。李市長,我什麼也不擔心你,什麼經濟問題呀,作風問題呀,政治問題呀,我想也不想,這一點我清清楚楚,你什麼問題也沒有,你是一個真正的好乾部。我最擔心的就是怕你查出了問題,但也把自己賠了進去。李市長,你回頭好好想一想,凡是真正懲治腐敗、大力整頓不正之風的人又有幾個被提拔被重用了?反腐敗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時候會是一生一世的代價。為啥?因為如今真正搞腐敗的那些領導,早已學精了,把什麼也摸透了,做絕了。就算你查出問題來,也根本查不到他們頭上,他們在虛張聲勢、大喊大叫地反腐敗,他們的老婆孩子親戚親信六大姑八大姨卻在有恃無恐、無法無天地搞腐敗。要查也查不到他們頭上,等到風頭過去了,再找你算帳,你想想你會有什麼好下場?老百姓不也有人說麼,如今是鬼拍溜道的提升,真抓實幹的遭殃。當領導的只要能日哄得上級高興了就行,形勢大好,問題不少,決策有方,前途光明。這是秘書寫材料的四項基本原則,其實也一樣是當領導幹部的四項基本原則。見了上級領導就得這麼說,就得這麼哄,領導高興了,對你也就放心了。你若是昨天有問題,今天查問題,明天追問題,成天出問題,哪兒也有問題,領導還會放心你?你這個市長書記的究竟是公檢法的領導,還是紀檢委、反貪局的幹部?平時你就不幹別的嗎?再說,查出這麼多問題來,豈不是給黨的臉上抹黑,豈不要影響黨群關係、幹群關係?而且也一樣會有人說,莫非就只有你是青天,別人都是昏官?你查出一個貪汙犯,得罪領導一大片。老百姓那兒說不定還會說這是大貪汙犯查小貪汙犯,捉住的只是蒼蠅,放跑的倒是你這隻老虎……”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口是心非,沽名釣譽,只要自己能升能提,管他老百姓是死是活?”李高成不知是在質問吳新剛,還是在質問自己。
“李市長,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讓我說實話,我就把社會上各種各樣的說法都給你擺出來。你是市長,權力在你手裡,選擇權也一樣在你手裡,我也只是如實給你說說罷了。不過我也清楚,你這麼問我,也只是再瞭解瞭解情況而已,其實你早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吳新剛像是在分析什麼問題似地說道。
“小吳呀,你說錯了。我這會兒可真的是沒有什麼好主意,也真的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李高成顯出一臉的沉重,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老百姓都在看著我,可我卻真的還不知道該怎麼做。”
“李市長,你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你只是心太軟。”
“……哦?”李高成有些不解地看著吳新剛。
“你是又想查清問題,又不想傷害別人。李市長,你太善良了,工人們說的讓你心疼,幹部們說的又讓你心軟。”
“……你就是這麼看的?”李高成心裡一震。
“不,是工人們這麼看的。”
“那你呢?你怎麼看?”
“我覺得……”吳新剛突然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