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笑得連那眸底的暗湧也漾出歡愉的浪花兒。
“恍惚覺得你還是那個騎在窗欄上的嬌憨女子,朕好像……聽見你喊著,劉秀,你出來……等朕明白過來時,竟當真如當年那般站了起來……”
我“嗤”的一笑,笑過之後,才慢慢回味過來其中深意,眼中不自禁的有了溼意。
“劉秀——你出來!”
心裡有個脆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用嘴比著唇形,一字一頓的對他無聲唸了出來。
眼眸中盛的笑意更濃,像是汪洋浮起濃烈的氤氳,他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寬大的衣袖遮蓋住這個親密的小動作。
他抿唇一笑,如同孩童偷吃了一枚糖果般,樂陶陶,喜滋滋,醉在其中。
我笑著低下頭,淚水已經浸滿眼眶,幾欲奪眶墜落。
暗自調整情緒,用力吐納了兩口氣,我終於吸著鼻子抬頭,戲謔道:“我只當你是在誇我年輕。”
他無聲而笑,臉上說不出的憐愛,許久,長長的吁氣:“相識近廿載,我竟是欠你那樣多……”
聲音細不可聞,他飛快的轉過頭去,我心中悲慟,強忍的淚意差點剋制不住洶湧而出。
殿上歌伎清唱,一曲作罷,宮人已將各色食案有條不紊抬了上來,安置到每個人跟前。我溜眼一掃,帝后的食案與我面前的菜色一模一樣,無有差別,這三副食案均是髹制木漆,紅黑雙色相間,漆盤上擺放著葷素各色佳餚,百味珍饈。太官令顯然費了極大的心思,菜餚按照禮制擺放,十分講究——左手邊放置飲食和一些帶骨的肉食;右手邊則擺放著羹湯,黍酒,切下的純肉;食案上方擺放著細切和燒烤的肉類,醋、醬等調料放在近處,蔥、椒之類的伴料則放在旁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乾肉、牛脯,太官令也將它們分別擺放,彎曲的在左,直的在右。
我默不作聲,假裝若無其事的欣賞歌舞。殿中鼓點敲響,鼓聲震而不亂,庭中空地上擺放著七隻盤子,一名身材高挑的舞伎穿著一襲長袖襦裙,腰肢柔軟輕擺,伴隨著鼓節的敲擊,足尖在七隻盤中輕盈跳躍,時而振袖,時而扭腰。
婉轉鼓側,蜲蛇丹庭,七盤遞奏,振袖足蹈,輕盈如翾。
舞伎的舞姿出眾,長袖甩動,如行雲流水,翩躚搖曳,加之舞蹈時額生汗滴,一張俏麗的臉蛋更是豔若桃李,神情嫵媚,頻頻放送秋波,一副欲語還休的攝魂模樣。
我看得慢慢入了神,內心的激動之情也很快平復下來。這時劉秀先舉了鍾,動了箸,底下臣子才敢開始飲酒吃喝。
酒喝了好幾鍾,諸位諸侯及夫人見皇帝沒有半分架子,才慢慢放膽開始說笑,不再像宴會開始時那樣拘謹。
“你愛瞧這七盤舞?”
我看得正起勁,聽劉秀問起,便點了點頭,隨口道:“那女子舞藝極好,臉蛋兒也長得好看……”
“是麼?”他輕笑,“朕記得……你的舞藝也極好。”
“武藝?”我困惑的向他確認,很奇怪他怎麼會扯到我的武藝上去。
“舞……”他指了指場中旋舞的舞伎,“舞藝……”
“哦——”拖長音,恍然,他原來說的是我的舞藝,不由奇道,“我何曾跳過舞?”
“有。”他很肯定,“朕記得,那年春寒陡峭,你挑井水漿洗衣裳,捲了高高的袴腿兒,站在木盆裡,赤足踩濺水花,哼唱起舞……朕覺得那等舞姿遠要比這七盤舞要來得曼妙生動。”
我面上一燙,漲紅著臉怔住了。這是多久前的陳年往事了?為什麼我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回事?
漢時的舞蹈種類繁多,不拘男女,除了長袖舞、巾舞、建鼓舞、七盤舞外,還有劍舞、棍舞、刀舞、幹舞、戚舞等等,我不通音律,自然不懂這些舞蹈,唯一會的,只有將跆拳道的動作揉入到音律中的“跆拳舞”而已。相較之下,“跆拳舞”動作剛勁有力,富有節奏,雖算不上突兀,但也絕對稱不上曼妙生動。
為了掩飾緋紅的面頰,我端起酒鍾,假裝飲酒。身後兩名宮女手持羽扇,正微微扇著風,我嫌風力太小,便回首示意她倆用點力。
這時,劉秀忽然揚聲笑問:“當初諸位如果不隨朕光復漢室基業,而今又將是何等作為呢?”
一席話問出,那七盤舞也恰好到了尾聲,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席上才有人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年少時曾讀書求學,如今可做郡文學博士。”
“哦?”劉秀笑道,“卿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