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你,什麼時候來的京師,住在哪兒。”
“昨天午後到的,住在賢良寺。”
奕訢點點頭:“有什麼要事嗎?”
“有一件大事要當面稟報太后,還沒有遞牌子,先到這裡來了,一來看望王爺,二來也要向王爺請教。”
“什麼大事,還要找我這賦閒家居的人。”奕訢說著,神情立即肅然起來。他知道,李鴻章親來京師稟告太后,自然是有極大的事。二十多年來的執政生涯,養成了他以國事為己任的習慣。這兩個月來無國事過問,他的心空落落的,讀書也好,集句也好,實在是百無聊賴的自我消遣。他的內心深處,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對往日權勢的追憶。
“越南的戰爭,赫德來了電報,說法國政府專門派了個特使要來天津見我,談停戰簽約的事。”李鴻章說著,從衣袖袋裡取出電報,遞給奕訢,“這是赫德的電報,請王爺看看。”
奕訢接過電報,細細地看過一遍後還給李鴻章,端起茶碗來,慢慢地抿著,一言不發。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七章 和耶戰耶(5)
李鴻章謙恭地問:“王爺您看,這個法國特使,見還是不見?”
奕訢又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按理說,這樣的大事,我現在已不便說什麼了。一來如你說的,事關祖宗傳下來的江山社稷,我再沒有一官半職,也是太祖太宗的後裔,宣宗成皇爺的兒子;二則你打老遠的來,看得起我,就衝著中堂你的面子,我也不能不說兩句。”
“王爺言重了。我這張老面子可有可無,倒是您說得好,祖宗傳下來的江山社稷為重,別的過節都是小事。”
奕訢聽出李鴻章的話中之話,說:“老七早就想自己動手了。也好,看人挑擔不費力,讓他自己來挑一挑吧!”
“王爺這話說得對極了!”
奕訢這句話真是說到李鴻章的心坎裡去了。這二十多年來,他每受到別人的指摘時,心裡就老想起這句話,滿肚子都是怨氣。
“你問我的看法,我就實說吧。與法國人打仗,是絕對打不贏的,早和早好,遲和遲好,和總歸是好。你就辛苦下,抓住這個機會,與這個法國特使談出個和局來。談成了,就是大清江山社稷之福,是太后、皇上之福。”奕訢以十分明朗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好,有王爺這番話,我心裡就有底了。”
奕訢的這個態度,也正是李鴻章的態度。
“你什麼時候去見太后?”
“過會我告辭後,就去遞牌子。看明天上午太后能不能召見我,我在賢良寺裡候著。”
奕訢又端起茶碗來,慢慢地喝著茶。李鴻章心裡想:電報,恭王看了,對談判的看法,恭王也說了,可以告辭了。正想著要起身時,奕訢開口了:
“在越南帶兵打仗的兩個巡撫,都是那些清流黨極力推薦的,壞事後把責任往軍機上推的,也是那些清流黨,真不知這班人要把國家弄成什麼樣子才肯罷休!”
奕訢所說的兩個巡撫,一個是指廣西巡撫徐延旭,一個是雲南巡撫唐炯。徐延旭在廣西做藩司時,幕僚中有人在越南住過一段時期,徐便透過此人的講敘,寫了一本關於越南山川形勢的書,自以為把越南的國情都掌握了,主戰的調子唱得很高。唐炯乃將門之後,對兵戈一事也自視甚高,主戰甚力。
對外一貫主張強硬的清流黨人,很是欣賞徐延旭、唐炯;尤其是徐延旭,還是一個研究越南的專家,更為這些書生所看重。就在法軍挑釁日甚之時,張佩綸極力主張將原來的滇、桂兩省的巡撫換下來,擢升徐、唐為巡撫。張佩綸怕自己一人的力量單薄,便邀請已為一方疆吏的老友,在越事上與自己持同樣觀點的張之洞會銜。張之洞也是同意的,只是這兩個人都和他有些親戚瓜葛:唐炯是他死去的唐夫人的弟弟,徐延旭是鹿傳霖的兒女親家,為著避嫌,他請陳寶琛與張佩綸會銜。張、陳的摺子遞上去沒有幾天,徐、唐二人便分別升為桂、滇兩省的巡撫。
不料,這二人都只是紙上談兵的角色,一到實戰時便不中用了。電報傳到京師,大家都很憤怒。盛昱上了一疏彈章,先是指責張佩綸、陳寶琛濫保匪人,繼而強調最終責任還是在軍機處。於是,便有軍機處大換班的變局出現。因為官居左庶子的盛昱也是個喜歡參劾大員的言官,時人也將他視作清流黨。這便是奕訢所發怨氣的背景。
李鴻章說:“清流誤國,的確是不刊之論。這些人只唱高調,不辦實事,出了麻煩惹了禍,他們一點責任都沒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