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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他想到了那個男孩。毫無疑問,教堂裡的那幫殉道者們會認為,那孩子的死應該是他的錯誤造成的——如果他把食品拿回來分給他的話,提姆便不會去吃那丟棄在地窖中的罐頭裡的東西。他們一定會這樣說的。可是他們怎麼能夠這樣肯定呢?他自己也不瞭解這種腐肉中毒症呀。可他心裡還想爭辯,即令這男孩沒有吃那些罐頭裡的東西,這事遲早還是會發生的,雖說沒有這麼快,所以這不應該是他的過錯。他們沒有理由把這加到他的頭上。何況,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應該對什麼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負責呢?在哪些方面負責呢?

收音盒子裡的音樂一直在他的耳邊響。

“你可以把那東西給弄小聲一點嗎?”他有點不悅地說。

“把什麼弄小聲一點?”禿頂問道。

“那收音匣子。”

“它根本沒有開,你這白痴。”他回答。旁邊的兩個酒客大笑,那讀報的老頭的笑聲咯咯不停。

貝克重新回到他的白蘭地上。他的眼睛看見了櫃檯上的那些砸出來的痕跡,他的手指摸著那幾道裂紋。這些道路會把他帶到哪裡呢?他是一個不屬於任何社會群體的人。他已經不能再到城裡去了。只要他一回去,他們就會抓住他。無處可去。他的一切都給剝奪了。他是一個在自己國家中間的異類,陌生人。懊悔像什麼東西發酵後在他的心裡翻騰。他先前小心地作了選擇,作了決定。但他現在覺得好像它們有點不對勁。也許他應該同自己的律師商量一下,應該相信自己的運氣?如果一切運轉正常,那麼他還可以為公眾服務一段時間。可如果有一個環節出了岔子呢?他甚至不能考慮蹲監獄的可能。那怕關兩年他也受不了,他活不出來的。他還是得先逃走。可怎樣逃呢?他們早就吊銷了他的旅行護照。他沒有辦法離開那城市。

他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喝了這麼多酒也沒有把他的記憶力給掩沒起來。那天晚上,他走進那條小巷,那兒有一群人正溜進一個大門。他認為這是賣私酒的什麼小酒館。那裡的酒可是不兌這麼些水的,不像這“漢克廣場”或者甚至旅店裡賣的貨色。他跟著他們進去,結果驚奇地發現這是基督徒們的集會。是祈禱活動,只有搖曳跳動的燭光,輕聲細語的儀式,含著淚的唱詩。為什麼他們對他這個陌生人沒有一點警惕呢?甚至沒有一個人投來一個詢問的眼光?他不知道。他們甚至還歡迎他的加人。而當他聽到他們說起地下組織時,他的心裡立刻萌生了一個計劃,一個逃亡的計劃。他以前也知道基督徒,他的背景使他足以使他說一些有關基督徒的言辭,也能假裝作祈禱之類。他要做的就是先哄著他們,直到能夠最後離開的時刻到來。

即令在那時候,他的良心有時候也刺痛他,使他不安。他以往都生活在狼窩裡,在那種環境中,對鄰居用心計、撒謊佔便宜、甚至替母親買東西也報假賬,這些都是家常便飯。可在這麼一個羊群中間,你總有另外的一種感受。你會覺得欺騙會是另一回事。但有好一陣,他並不覺得罪疚,因為他從內心並未意識到他是在欺騙他們。可凡良心忽略了的,也就是良心所支配的。他壓制了自己的感情,思考自己的計劃,開始同他的上帝打交道。說到底,他的上帝是以他自己的想像建立起來的,因此樂於像他一樣地同他交往。最終,在使眼色和握手之間,上帝便同他達成了默契。霍華德確信他的計劃一下會成功。

他的律師早就對法律制度熟悉到了想幹什麼便可以幹什麼的地步,所以貝克剩下的錢也已經輾轉匯到了境外,他要平穩轉移他的下半世生活的話,那軌道已經確保無虞了。一切安排竟是這樣順當。是的,他不喜歡那個聚會地點的骯髒,他也不喜歡與那幫人擠在一個車箱夾縫裡時的羞辱。他為什麼感到羞辱呢?那些人個個都是基督徒,他們並不關心生命之外的東西,而他們的這種態度卻對他要達到的目的有用。他們終於把他帶出了城。

直到他喝完了那杯酒,那收音機盒子還在他的腦際砰砰地響著低音。他反酒杯重重地放在櫃檯上,抹一抹嘴。一隻手的手指撐在臉頰和太陽穴上,另一隻手玩弄著那玻璃杯,有一點白蘭地給灑出來了。酒杯又滿了,剛才不是已經喝完了嗎?他甚至也不懷疑這樣的好事,便拿起杯子又嘬了一大口。可這東西在嘴裡的味道是酸的。他剛才還有的那種享受感覺已經消失了。大概禿頂現在給他的,是劣質品了。

這就是他的一生甩不掉的問題了,可不是嗎?無論他幹什麼,到頭來他都會遇見劣質品。他曾娶了那個漂亮的女人路易莎,可她到後來卻是個病簍子;他以為自己做了幾筆很不錯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