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往二房裡使勁塞人的舊事,也不再絮說,去年二夫人和大夫人前後有孕,老夫人只細細關料大房的這些個糟心事兒,崔媽媽只柔和了聲音道:“好在,咱們老爺上進,又與夫人貼心,夫人的孃家又得力,幾個少爺也孝順……”
伸手撫了撫溫氏的肚子,崔媽媽對溫氏笑道:“待夫人誕下小姐,夫人也兒女齊全啦,以後呀,夫人有享不盡的福。”
為人媳為人|妻為人母多年的溫氏,漸漸看得開了,對那些一籮筐的爛事兒聽聽便罷,也不再似年輕時心內堵塞難受,已臨近生產,她只管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再歡歡喜喜生下肚裡的寶貝便是。
不光是溫氏自己,自個的夫婿連同四個寶貝兒子,一致冀盼有個女兒和妹妹,溫氏想到小兒子去讀書前,都要先對肚裡的孩子,妹妹長妹妹短一番,不覺慈笑道:“但願是個丫頭,若還是個兒子,我也真是沒轍兒。”
崔媽媽喜笑道:“夫人放寬心便是,不管是少爺還是小姐,二老爺都歡喜得很,就看大房那裡,這回能不能一舉得男了,反正呀,他們不敢再打咱們這一房少爺的主意了,二老爺並非愚孝,夫人的孃家也不是吃素的。”
溫氏扶了扶頭上的珠釵,只輕輕一笑,沒再說話。
主僕二人說了好一會話,溫氏跟前的大丫鬟暗香,捧著一紅木托盤走近,福了福身,脆聲道:“夫人,參湯熬好了。”
崔媽媽從矮凳上起身,先揭開遮住參湯的碗蓋,再從托盤上端起流花細瓷碗,而後坐回矮凳,拿湯匙在裡頭翻攪一陣,驅散了不少熱意,再舀起一湯匙喂到溫氏唇邊。
溫氏笑著喝下一勺,道:“阿碧,我可沒嬌弱到需要喂的地步,你扶我起來,把碗給我,我自己來。”
阿碧是崔媽媽的閨名,二人自小相處,感情甚是深厚,關係非尋常主僕可比,是以言談之間並非全然的恭敬,更多有親近之意。
聞言,崔媽媽嘴裡不依,笑道:“哎喲喂,我的個好夫人,您馬上就臨盆了,老爺千叮萬囑奴婢,要好好照顧夫人,萬不可讓夫人勞累半分,這端碗喂湯之事,老爺都做得來,奴婢可不敢偷半分懶兒。”
說話間,一勺參湯又已送至溫氏唇邊。
雖然婆婆嫂嫂弟妹鬧心,但是夫婿格外體貼,兒子又孝順懂事,溫氏心裡頭雖不是滿滿的甜,卻也很是欣慰,當下,也不再多言,由著崔媽媽一勺一勺細細喂喝下一碗參湯。
喝罷參湯,溫氏覺著身體困頓,便想起身走上一走,崔媽媽忙招呼了丫鬟婆子過來伺候在側,身子沉重的溫氏,單手搭扶著崔媽媽,另一手撐著後腰,在自己的庭院中慢慢踱步。
金鳳花樹植株高大,正值花期,翠雲如蓋間,花彩鮮豔紛飛,溫氏微抬了眼,看著滿樹繽紛富麗的花,笑嘆道:“這花開得可真好啊。”
崔媽媽小心地扶著溫氏,亦笑:“這金鳳花,又叫吉祥花,這段日子裡出生的孩子,都是有大福氣的。”
溫氏只淺淺笑道:“這金鳳花一開就是兩個月,難道六、七月出生的孩子個個都有福氣啦,不過是個圖個吉利罷了。”
忽有一陣涼快的風拂過,幾片金鳳花簌簌飄落,有一片悠悠盪盪,恰好飛在溫氏隆起的肚子上,久久凝滯不落。
見狀,崔媽媽“喲”了一聲,打趣道:“夫人,這朵金鳳花哪裡不落,偏落在夫人的肚子上,難不成咱們的小姐還是隻小金鳳?”
月白色的衫子上,落著一朵火紅的金鳳花,溫氏伸手拈起,在手裡轉了轉後,拋落在磚地,不甚在意地笑道:“阿碧,你別隻顧著哄我高興,就瞎說一氣,這小金鳳何等尊貴,怎會落在南府。”
話音剛落,溫氏的臉色突然一變。
見溫氏瞬間變了臉色,崔媽媽比溫氏更緊張,忙問:“夫人,怎麼了?”
溫氏感受著熟悉的痠痛下墜感,嘴角卻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這小東西扭捏了這麼些天,終於肯出來了……”
……
都察院府衙。
南府二老爺南瑾正在朝宣旨的太監叩首:“謝主隆恩。”而後雙手平舉過頭,接過傳旨太監交託的聖旨,再站起身來。
傳旨太監眉花眼笑,衝南瑾拱了拱手,嗓音略尖:“恭喜南大人高升。”再衝四周都察院的各級官員拱手示意:“咱家還有要務在身,就不打擾諸位大人啦,告辭。”
南瑾捧著榮升吏部右侍郎的聖旨,對著四周同僚的恭賀聲,不管是真心的恭喜語,還是假意的客套話,南瑾均只肅穆著臉,客氣有禮回應,面上不見半分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