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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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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午時了。你擺起焚的香案吧。我陪你一會兒再走。”

紀姜沒有說話,七娘等人到是順著宋簡話走上前來,似怕宋簡下一刻就要後悔一般,擺上了香案。

青色的煙霧騰起,七娘撐來一張蘆編的席子,這是遷墳的規矩,無論此日有沒有陽光,都要用蘆蓆遮擋,以免屍骨上的殘魂見光飛散,而不得輪迴。

這一樣,向來是血親所為。因此七娘便將席面撐到了紀姜的面前。

紀姜正要抬手去接,手卻被另一隻手摁了下來。

她側過頭,宋簡卻已抬手接過了七娘手中的蘆蓆。

“你去上香。”

紀姜沒有逆他的意思,燃香插爐後,便立到碑旁,靜靜地看著人們在蘆蓆的陰影下刨開墳堆,露出那方小棺的一角。很多過去的場景和這些被層層推開的土一起湧上心頭。

哪怕對於她而言,她已經為家國絕掉了很多女人纖細的情感,可妊娠的記憶不是在心裡,而是在身體上的。淡淡的煙燻入眼中,似乎一下子給了眼淚一個失控的理由。她慌忙背過身子去。

面前的松陣傳來陣陣松濤之鳴。

也不過了多久,背後傳來一聲綿長呼聲:“起墳了……”

與此同時,一雙手環過她的腰身,輕輕地將她攬入了懷中。

“填墳。”

宋簡的聲音不輕不重,手卻遮撫上了紀姜的眼睛。繼而輕輕用力,將她的頭靠上了自己肩頭。她強忍的淚水卻在這一刻傾然決堤。那淚水滲過宋簡的指縫,細細地滲出來,一下子就冷了。

“我等閒斷人生死,你等閒斷我生死。”

“我何德何能啊……”

“你可以,紀姜。”

他將下顎抵在她的頭頂,冰冷的女人髮飾摩挲著他顎間稍露頭的青胡梗,“且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在我面前流淚,就足以斷我生死。從前是,現在也是。”

拾骨的人們用白綾緞裹起那團已經乾裂的血肉,從他們的背後走過去。

宋簡的聲音很輕:“我們在隆正三十年冬成婚,算上分別這一年多,你我相識的已越七年,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釋懷,直到我真正走上父親當年的那條路……”

他用盡將她摟得更緊些:“也許你是對的。百官,百姓,成堆的米糧和白銀,甚至江山空度的歲月,皇族的存續,平息下來的戰火,早已逾越過所謂家族和一條血脈的傳承。”

他的聲音平柔下來:“我識的是金石,你識的是無垠的地脈山河。我曾以一個臣子的身份仰慕過你,如今我相以宋簡——這個男人的身份來愛慕你。紀姜,我放過了你了,但我仍然不會放棄你,不管你還願不願意與攜手,我都不會放開你。”

不知為何,她被他的話燙疼了心肉。想要掙脫,卻被他圈死在懷中。

香案上的香稍到了末尾,竭力地騰起最後清白煙霧,陰陽之交的地境上,除了他的懷抱,一切都是冷的。

“紀姜,一生還很長,別逃。”

第81章 松下

對於命, 紀姜永遠是迎上的姿態, 女人若水中草,但凡有一條在歲月裡扎深的根, 就韌得不會為洪流折斷,也不會若浮萍遷移。這一生,哪怕被折辱到極點, 紀姜也不曾彎腰, 不曾逃避。

然而,這個“逃”字從宋簡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卻真的只能逃了。

如同那些散落於四季之間, 千山之中的金石,無論擁有多麼壯闊的來路,終究將被一本線裝的小冊完整收斂。人的生命,永遠有閉合的傾向, 歲月越長,口就收斂的越小,直至其中隻立得下一個人。他擁有世上最溫暖的懷抱, 和一語道破人心的銳寒。

拾骨的人已經越走越遠了。檀香的氣息也漸漸淡下來,兩三個小廝在後面撤香案, 窸窸窣窣的腳步踩在雪地裡,有一種碎裂的痛感。

“我……要回去了。”

“好。”

背後的人似乎淺淺的嘆了一口氣的, 扣在她腰身上的手慢慢鬆開,脫開那個懷抱,凌冽的寒冷就瞬間席捲所有的知覺, 紀姜的肩膀顫了顫,忙抬手攏緊了身上的氅衣。

“冷嗎?”

“有一點,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從前都要冷些。”

“所以,我還是習慣青州。”

宋簡的聲音淡淡的,紀姜往前行了幾步,與他拉開些距離,方回身看他。他似乎也往後退了好幾步,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