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陪伴過她的幼年時光,是她少年時代全部的精神倚靠。就連母后都會在惱怒後失態,失語,只有陸以芳不會。那個時候女君子,甚至在替她受過刑責之後,也會掃平容色替她端茶。
“你死得早些,或許我就不會這樣對宋簡。”
她身子往後一仰,同紀姜之間拉開些距離來。一樣的是熟悉容貌的,可當年熟悉之感卻已經蕩然無存。
“如今這樣可真好,我真是喜歡看你如今這副模樣。你們這些所謂的良善之人,不過是踩著我們這些人的人生在苟延殘喘,你以為,你真的很高貴嗎?你眼睛乾淨得太久了紀姜!”
她陡然提高聲音,混著一聲悶雷劈入她的耳中。
“你沒有看過宋意然是如何在軍營裡掙扎的吧,你也沒有看過,我為了你這位公主的過錯,捱過多少的痛責,你也沒有看見,陳錦蓮是怎麼慘死在宋簡面前,更看不見,宋府那些女人!她們是怎麼一夜一夜地熬著,熬紅了眼睛,熬枯頭髮!”
大雨滂沱。
除此之外,一切都像從前那綿長的夏日午後,她舉著書,替她擋著驕陽,挑出女則,女戒中的大公案來,輕聲與紀姜行辯。紀姜很少的辨得過她,面前的她廣博浩瀚,總是和那些無暇的陽光,融為一體。
此時,她也幾乎融入這場陰暗的雨裡。陰陽一體。人至善也是惡極。
她有一句話是對的。有人活,就一定有人死,有人登高,就一定有人墜落。但這仍然是詭辯。
“你說的每一樣,我都問心有愧。但我這樣的人,活著便有虧欠,死了償不乾淨。我無畏世上有人恨我,也無畏因果輪迴給我報應,我不是你,你教給我的每一樣東西,我都信,我走的每一步路,我都無悔。”
陸以芳聽到了她最忍受不了的兩個字——無悔。
這世上有幾個人敢說這樣的話,一生活得鮮血淋淋,被折磨得體無完膚,顛沛流離,失去子嗣父母親人,幾乎被揉成了水上浮絮,卻還能在人前,坦道:“無悔”二字。
她是女聖人。她都撕裂了自己,憑什麼紀姜還是完整如新瓷。
“無悔是嗎?”
她逼近了她的臉龐。“我不信,你這一生沒有後悔的事情。紀姜,跟不跟我賭,我賭你,今夜姜悔恨至心碎萬片……”
說著,她抬起手來,指向黃洞庭懷中的那個孩子:“紀姜,這個孩子,不是竇氏的弟弟吧。”
七娘忙道:“黃公公,您快帶孩子走!”
陸以芳搖了搖手:“走吧,我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我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