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心中暗歎,不過是有酒有肉罷了,值得如此嗎?他性格沉靜,不喜多言,坐下來與呂布同食。
“你可知我是何人?”呂布滿飲數卮,酒意上頭,臉色漲紅地望著驛丞問道。
這驛丞乃是本地大族黃氏族人,年紀雖輕,卻因時常迎來送往之故,人情上很是熟稔,當下微微躬身答道:“君乃溫候,名震天下,誰人不知?”
呂布聽了哈哈一笑,很是得意,環顧左右道:“如何?這等小地方的人,倒也有些見識。”
那黃驛丞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仍笑道:“君候知名於世,虎據徐揚,為天下所重,今日我等能侍奉席下,幸之如何!”
這話讓張遼臉上一紅,呂布卻還沒察覺到話中譏諷之意,猶自仰天大笑。
酒足飯飽之後繼續上路,張遼眼望前方筆直平坦的道路,內心卻愈發迷茫起來。當初縱橫淮泗之間,衝鋒陷陣、痛快淋漓的日子如今想來,竟然如此遙遠模糊,呂布的背影雖然看起來仍舊虎背熊腰,英姿挺拔,但為什麼給自己的感覺,卻越來越陌生?
劉琮又是個怎樣的人呢?回想著那些傳聞和評價,張遼不禁有些急切的想見到劉琮,不知道能做出這些事,被人如此推崇的劉琮,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和張遼懷著同樣心思的,還有剛剛上路的張松。
張松今年二十有八,將要到而立之年,卻因相貌醜陋之故,一直位居下僚,不受重要。這讓自持才華的張松頗為不滿,卻又無可奈何。這次押運糧草往南陽,他毛遂自薦,也未嘗沒有藉此立功,甚至做一番事業的想法。
但是最主要的,還是張松對於劉琮的好奇之心。他想看看,能在短短數年時間便崛起於荊州的劉南陽,到底有怎樣的胸懷和實力。
“哼,看他那得意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荊州人呢!”押運糧草的隊伍之中,有人語氣不屑地對同伴低聲說道,看起來對張松很是不滿。也難怪大夥兒滿腹牢騷,這次去往南陽,一切順利的話,往返都要兩個多月,加之路途艱辛,哪兒有在家裡安逸?
同伴年紀稍長,為人也厚道,聞言嘆道:“這也怨不得他,換個人還不是一樣要走這一遭?”
“怨不得他,那便只能怨牧守了。”先前那人呲牙說道:“怪只怪牧守怕了那劉琮,若依著我說,便是不借糧,又能如何?我就不信那劉琮還能發兵來攻打咱們!”
同伴搖頭道:“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我看,這借糧也好。”
“有什麼好的?老兄難道沒聽說,黃主簿都竭力反對此事嗎?也不知牧守是如何想的,我看八成還是害怕。”那人搖頭晃腦的,很是不忿。
“你懂什麼?若是能透過此事與荊州交好,咱還怕什麼張魯?”同伴滿懷憧憬地說道:“到時候劉都督率兵攻取上庸,再打下城固,看那張魯還如何囂張。”
旁邊的民夫卻道:“聽說那劉琮身高一丈,青面獠牙,眼睛還會噴火,口中念個咒語,便能飛出火雲,任誰都抵擋不住!”
年長計程車卒聽了直咧嘴,對這種無稽之談深感可笑。便是之前那人,也搖頭無語。民夫卻兀自說道:“都說牧守怕了劉琮,這樣厲害,誰能不怕?不過這位老哥說的對,能請來對付張魯,那真是再好不過!”
“老實趕車!這些事用得著你來操心嗎?”先前說話那人被他說的心煩意亂,忍不住呵斥道。民夫忙衝他笑了笑,低頭趕車,心中卻咒罵道:“哼,這些事是輪不到俺操心,可你也不過是個小卒子,還不是一樣瞎操心?若那劉琮是俺們益州主公,天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借糧?即便是張魯那個什麼五斗米,也打得他一斗米都不剩!”
他們的議論張松聽不真切,但這些天類似的話,卻沒少聽到。對此張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心中除了在想劉琮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外,便是對於益州如今的局勢深感憂慮。
前些年劉焉還在的時候,從關中和荊州湧入幾萬戶流民。劉焉將這些人中的精壯收為部眾,號稱“東州兵”。劉焉在時東州兵尚還老實,可劉璋繼任州牧之後,因為性格懦弱又缺乏威信謀略,使得東州兵日漸驕縱,數度侵略本州人士,暴虐無度,為禍甚巨,而州牧身為監軍卻不能禁止,使得民怨沸騰,百姓怨聲載道。
徵東中郎將趙韙在巴中深得人心,據說和州中數家大姓往來密切,如今東州兵為害州郡,只怕趙韙以此為藉口,舉兵討伐,到那時益州戰火再起,恐無寧日。
想到這裡,張松暗中嘆了口氣,如今益州局勢已如積薪,哪怕只有一點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