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
早上,那個告訴鄧金名說他們家的狗刨泥土的漢子,從隔壁那家賣魚網的店子找了一根繩子,嘻嘻哈哈地就要去勒“黑三”,被鄧金名攔住了。
漢子說:“鄧老闆,你莫捨不得讓兄弟們吃頓狗肉,要死人的哩。”
鄧金名淡淡地說:“死人不死人,是天意,和狗有哪樣關係?”
這樣,“黑三”躲過了一劫。
三人吃了飯,也不東家走,西家串的了。姚七姐就著煤油燈繼續做她那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活,鄧金名往常這個時候,都是到茶樓裡去喝茶打字牌,這時,呆在家裡,不曉得做哪樣好,老不老早的,上床睡去了。而香草呢,也不出去瘋跑了,小節不在家,和那些姐妹們玩起,也沒有甚麼意思。於是,她上到三樓的閨房裡,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
視窗對著舞水河,河裡,又傳來了花船上那些嬉笑打鬧聲。風很大,那些聲音被呼呼的河風一吹,東倒西歪的,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很是煩燥。香草“啪”地把窗子關了,又把被子使勁往腦袋上一提,把自己全部蓋了起來。那些聲音,就低了下去,聽不清楚了。
她就這樣,蓋一節,露一節,腦殼是熱的,腳是冷的,想著舒小節的點點滴滴,想象著他在學校裡,怎麼上課怎麼做作業。想得最多的是,他是不是和學校裡的女學生一起吃飯,一起上街。她就這麼樣胡思亂想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中,香草聽到有一個人輕輕地上樓。腳步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她家的樓梯已經有些陳舊了,人一踩上去,就會發出痛苦的“吱嘎”聲。她的爹爹是個很小氣的人,不到樓梯舊得用不得,是絕對不肯掏錢出來修的。爹媽住在二樓,這個時候了,他們不可能上到三樓來。何況,那聲音,也不像是人的聲音,一步一步,“吱嘎”“吱嘎”,顯得生硬極了。她聽慣了爹媽上樓的聲音。爹爹的腳步聲乾脆、利落,媽媽的腳步聲呢,輕盈、柔和。不過,不是人的聲音,那是甚麼的聲音呢?夜應該很深了,連舞水河上的花船都沒有一點動靜了,沉寂得有些可怕。也許是下半身冷,她清醒過來,把被子掀開,眼睛盯著門,耳朵在仔細地聽著。真是奇怪,當她想聽清楚時,那聲音又沒有了。
香草想起白天她家“黑狗”反常的舉動,想起鎮上那個古老的傳言,心裡也不免害怕起來。如果是在白天,她甚麼都不怕。而現在是在夜晚,是在她看了那狗的舉動,又聽了人們的傳言之後,她就有些害怕了。她重新把被子蒙在頭上,這一次,是把全身都躲在被窩裡,可以抵擋些甚麼。過一會,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吱嘎吱嘎”,清清楚楚,是上樓的聲音,她的頭髮立了起來,背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緊張得不敢喘氣。
聲音還在繼續,她想起這是在自己家裡,爹媽就睡在樓下,於是猛地掀開被子,大聲叫道:“媽——媽——”
聲音嘎然而止。而且,她感覺得到,就停在她的門外。
她又喊道:“爹,媽——”
很奇怪,她的聲音像是被一床巨大的棉花被子捂住了一樣,只在自己的房間裡迴響,根本就不能傳到外面去。她似乎還聽到了自己透著驚恐的聲音在四壁上碰撞發出的回聲,顫顫的,短短的。這一下,她無計可施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看到底是甚麼東西在搞鬼。
於是,她下了床,赤著腳,悄悄地走到門邊。她把耳朵湊到門板上,聽到門外有細小的“呼哧呼哧”的聲音,像是在喘息,卻又不像人的喘息聲。
香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把門一拉。
“黑三”!
香草看到是她家的狗,害怕和驚恐一下子就被拋到九宵雲外去了。她又愛又恨地踢了狗一腳,罵道:“背時的,你找死啊!”
那狗全然不像平時那樣,對她搖頭晃尾的,彷彿沒有看到香草一樣,繼續往樓上爬去。
這時,香草才想起,這狗從來沒上過樓,今晚它發哪門子神經?因為從來沒見過狗上樓,她也沒想過,狗是不是會爬樓?狗那麼輕,又沒穿著鞋子,爬樓時,是不是會發出聲響?她再仔細地看,那狗先是用後腳支撐著身子,上半身站立起來,把兩隻前腳放到上一層階梯,然後,前腳支撐身體,後腳很快一縮,就上去了。狗的腳上並沒有戴著甚麼木製的套子之類的東西,但“吱嘎”“吱嘎”的聲音,還是不可思議地從樓梯上傳來。
更讓香草感到不解的是,黑三繼續往樓上去幹甚麼呢?她家的屋只有三層,再上去,就是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