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些乾裂,佈滿錯綜複雜的踩踏痕跡。越往泉池靠近,土質色澤越黑,近到黃泉池邊的土質已是純粹的焦黑,渾黃平靜的水面下隱隱能看見一條巨大的黑影靜臥。
涅世墜落得很不是地方,不偏不倚地剛巧落在了黃泉正中,離池邊最近的地方至少也有兩米多遠。
童話在蘆葦叢中轉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根兩米多長的巨骨,高興地舉到戰麒面前,道:“阿奇,你抱著我懸浮在水面上空,我用骨頭把四不像撬起來。”
戰麒和幻麒不落痕跡地對視一眼,這小人兒多半忘了黃泉能腐蝕掉任何事物的事實,不過他們實在不忍心打擊那份好不容易才現出的勃勃生機。
戰麒沉默地自後抱起童話,蹄灼煞火,凌至黃泉水面。童話瞅準隱隱黑影,彎腰慢慢將手中巨骨伸入,嗤,水面騰起一股黃白色煙霧,濃濃腐臭中,巨骨沒入水中的部分化為烏有。她一驚,彎曲上縮的雙腿鬆散下來,左腳尖不慎觸到黃泉水,嗤的黃白煙霧又起,腳麼趾前端傳來一股劇痛。
“啊,好痛!”她禁不住大聲痛呼,迅速縮回腳。
“小童!”池邊密切關注的幻麒看得真切,心疼地呼叫出聲,身形一晃,撲上去將童話雙腳摟入懷中。該死,他一開始就該和戰麒一起抱住小童的,而不是聽她的話,守在池邊隨時準備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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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麒一凜,身體凌空上升,摟著她迅速飛回池邊,“童,快給我看看!”
幻麒早已抬起童話的左腳,黑色小皮靴頭部被腐蝕融化,露出兩個圓潤纖細的粉嫩趾頭,麼趾前端有些破皮,奇異的是破皮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眨眼間,潰爛的表皮已是完好如初,和另一根沒受傷的腳趾一樣的粉嫩可愛。
“還好,還好。”幻麒溫熱的銀藍小舌尖不斷地舔著修復完好的麼趾,萬分慶幸道,“還好沒殺死那個詭異的生命跡象。小童,我不准你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可是四不像──”
“童,吾也不準!”戰麒冷聲打斷她的話,“黃泉會腐蝕掉所有的事物,你不能借助任何工具打撈上涅世。”
“可是……阿奇,你明明說會想辦法把四不像撈起來的。”童話張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瞪著他,眼裡漲熱得發疼。
“但現在無法可想。我與幻麒不懼黃泉腐蝕,是因為我們沒有實質肉體的緣故,一旦入水,質感軀體會化成無形,根本不能撈出涅世。”金碧色眼睛極為嚴肅,第一次在童話面前帶上了不容違逆的氣勢。
“可是──”滾熱的眼淚滴滴滑落,卻不能撼動戰麒堅如磐石的決定。
“吾說不準!”他再次打斷她的話,冷厲絕然。他絕不會因為一個涅世而讓童受到絲毫傷害。
“小童,戰麒說得沒錯。乖,聽話,以後我們經常陪你來這裡看涅世總行了吧?”幻麒放下她的腳,柔聲勸慰著,不滿地對戰麒斥責道,“戰麒,明知道小童傷心,你幹嘛還對她那麼嚴厲。”
童話默然垂下頭,淚水一滴滴落在緊抱在腰間的強健手臂上。她知道阿奇是不想她受到一絲傷害,知道阿奇不是真的對她兇狠,可是……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真的再也見不到四不像了?胸口的心臟絞扭成一團,每呼吸一次,都生生髮疼。
她想起初見時,她被四不像怪異的身體,陰森的語調嚇得幾乎魂不附體,涕淚縱流。想起一開始相處時,她和四不像之間沒有半點營養卻樂在其中的鬥嘴。
四不像像是念經一樣每逃詡不停地在她耳邊說喜歡好喜歡,四不像收斂起所有的狂妄陰殘,給予她千依百順的寵愛。她喜歡吃,他就為她煮飯;她喜歡財寶,他就幫她勒索。她受傷了,他心疼;她難過了,他心痛,為了她,他忍下難以想象的劇痛把契約中嗜血的本能轉化成守護。他是一把玄鐵武器,他是鐵石的心腸,他本不會也不該感受到這樣的痛。
恍惚中,她想起在格薩爾王宮,四不像由情人轉為丈夫的那天早上……
她說:我怕認定、認死了你,有一天,你卻獨自飛走了。那時,就算有阿奇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也永遠不會真正快樂起來。
他回她:傻女孩,要是能飛走,本武器早就飛走了,哪兒會在這裡和你瞎磨蹭。小童話,記住,不管我以前是什麼樣子,不管我對別的生物態度如何,對你,我永遠都是和戰麒一樣的心。
她問:涅世,你真的認定了我,認死了我麼?
他回她:本武器認定了、認死了小童話,生生世世永遠都不離不棄。
她終於承諾: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