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娘從門縫裡看了後,對李顯耳語幾句,於是李顯就大聲對門外說:
“既是如此,請劉御史宣示皇上詔旨。”
立刻,從門外傳來劉御史宣讀大周神聖皇帝詔書的聲音,什麼朕身在京城,心中時刻掛記遠在房州的兒子兒媳啊;什麼李顯身處邊荒,心存朝廷,克己修德,不負朕之期望啊,等等。從母子情,說到君臣誼。情切切,意深深,聽得躲在廟裡的一家人抱頭痛哭。
這時,李顯揩揩眼淚,準備開門。韋娘卻拉著他說:“且慢,你對他們說,要一個你認識的人來見了,才開門。”
於是李顯對看門縫喊道:
“劉御史大人,我不認識你。找個我認識的人來,我自會開門。”
講過以後,無論劉御史怎麼解釋,外面兵士隨從怎麼跪求,就是不開門。
雙方堅持著,—個多時辰後,忽聽外面嚷道:
“索大人來了——”
韋娘從門縫看去,果然是索元禮,雖然老了許多,但還認得。
但聽外面索元禮說道:
“廬陵王殿下,殿下夫人,下官索元禮因故遲到一步,望殿下及夫人恕罪。”
剛說完,門“譁一”一聲開了。
其實這都是武則天事先安排的,她要索元禮遲到一步,主要是觀察李顯的表現,考察他對自己的忠誠程度。但她的這一著卻未能瞞過心思機敏的韋娘。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十章 與狼對峙(5)
與十幾年前來時的灰暗相比,李顯一家回長安的行程可算是輝煌至極,沿途州縣對未來前程看好的廬陵王的歡迎歡送規格之高,儀式之隆重,是從未有過的。李顯一家的歡悅興奮,不用說也是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特別是兩個女兒,這時的裹兒已是十三歲了,她從生下來就與父母親一道受苦,除了從父母那裡看到過笑臉外,從來沒有在外人臉上看到過友善和尊重。可是,自從這次下山以後,自己一下子成了被眾星拱著的月亮,每個人都對自己笑,都在關懷自己,討好自己。她常常為此去照鏡子,看鏡子裡的自己與原來有什麼變化,但結果發現除了衣裳穿漂亮以外,其他都與原來一樣。寧寧還小,但她也能從沿途州縣官員女眷的爭著抱她,親她,給她送錢送禮中感受到自己的價值看漲。
與十幾年前送李顯夫婦來房州時的心情相比,索元禮這次的心情也明朗得多。那時他不知道女皇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有憑猜測,憑感覺,心裡老墜著個什麼,直到把人送到房州,回長安交了差,女皇沒有責怪之意,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來。可是這次,女皇交待的任務明明白白:“平平安安把朕的兒子接回來。”還叫大張旗鼓地去迎接。雖然,也暗示了點什麼,但不過是官樣文章而已。誰都猜測得到李顯回京後會幹什麼,女皇都八十了,將來誰接她的班?過去李顯倒黴時我都沒去開罪於他,而今眼看他將重登皇位,我又何必去犯傻頂真?
真是用不完的心思,來有來的心思,去有去的心思,一個心思未了,又有另一個心思,這廬陵王回京城的安全又成了索元禮一大心思。早在來的路上,他就安排了一個部下聯絡上了綠林中人,暗地裡預支了買路錢,回程時經過山寨,唿哨一吹,手勢一打,暗號一接,攔路的小嘍囉立刻讓開路放行。儘管如此,索元禮還是不放心,因為回京路途遙遠,經過的山寨又多,各幫各派,各主山頭,誰也不會聽誰的。索元禮就怕軟硬不吃的那種,廬陵王是未來的皇上,要是有個長短,那可是要腦袋搬家的。
他擔心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這天,一行人走進一個長長的山谷,兩邊是陡峭的荒山,中間一條獨道。山風吹來,滿山遍野都在呼嘯,樹木山草被風一吹,不停地晃動,恰似埋伏著千萬草寇。索元禮騎著馬在隊伍前前後後催促著,越快走出這山谷越好。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鑼響,草叢樹林裡突然冒出數不清的人頭,把一行人團團圍住,吶喊著要留下廬陵王。隊伍裡那個專管與草寇聯絡的軍官又是吹口哨,又是打手勢,還去找賊人頭兒交涉,但對方不買賬,非要留下廬陵王不可。稍有遲疑,對方飛蝗般射過箭來,頓時就有十數個官兵倒下。幸好索元禮手疾眼快,飛刀擋開好幾枝向他射來的箭,然後護著廬陵王的馬車朝後撤。這時賊兵放下滾木礌石,官兵死傷不少。接著是蜂湧而下的賊兵,喊叫著殺過來。索元禮保護著廬陵王的車駕且戰且退,然而一彪賊兵堵住了退路,四面響起一片“留下廬陵王”的喊聲。李顯夫婦抱著一雙女兒大哭。好容易捱過十多年的苦難,卻又遇上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