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非捏造,趙太后以蛇充龍,梁昭昌登基後屠盡皇子皇孫,連公主也不放過,我母親與騰王兄妹情深,你可知他為何獨獨放過我母親,榮寵加身,時常躬親探問?”
越赫長公主完全繼承了她母妃天下第一美人的風采,儘管如今已年過四十,看起來卻好似花信年華,加上通身華貴雍容的氣度,天下間願作長公主入幕之賓的名士豪俠只怕多如過江之鯽。
想到父皇看向姑姑那溫柔縱容的神色,梁澄心裡一沉,果然,孟留君諷刺一笑,繼續道:“梁賊覬覦我母親的美色,卻苦於身份無法出手,你可知我父親又是怎麼死的?”
見梁澄沉默,孟留君神色猙獰了一瞬,“就是被他害死的!我母親為了護住我,假裝不知真相,委身求全,你說,我如何不恨?”
“太子一廢,其餘皇子爭儲相軋,我要梁昭昌眾叛親離,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梁澄震驚之下,失手打翻案上的硯臺,不等他說些什麼,就被孟留君撅住手腕,拉到眼前,捏住下頜,幽幽道:“九皇子與你一母同胞,你死後,他就是中宮嫡子,沒了你的護佑,他又跟你一樣,這麼信任我這個君哥哥,釋奴,你說,他能活到什麼時候?”
“孟留君!”梁澄一字一頓低聲道,若不是怕驚動殿外的守衛,早就高聲叱責,“父皇所作所為,我無話可說,但是濟兒才十歲,對你親近濡慕,不曾害你分毫,你如何能?!”
“釋奴啊釋奴,”孟留君拇指親暱地按壓著梁澄的嘴角,輕輕地吐氣道:“也就只有你相信他天真可愛,偌大皇宮,哪來的單純善良,赤子之心,還有你那心慈唸佛的母后,可曾對你真心實意過?恐怕她早就等著九皇子長成,然後讓你暴斃而亡,也就只有你,被老太傅給教傻了,徒守仁義道德,君子之器,妄想什麼兄友弟恭,什麼父慈子孝,簡直可笑。”
“若非你母后外家李家勢大,留你為九皇子遮掩,東宮早就易主了。這回你的秘密的確是我暗中使計,讓梁昭昌自己查到的,我原本算好,梁昭昌只會廢你太子之位,不想他平日對你寵愛有加,這回竟絲毫不念父子之情,拿你作伐,平息謠言,如何,你可還信天家有親情?”
梁澄面上不顯悲色,實則早已心如死灰,雖然他不信孟留君的挑撥之言,但卻很清楚,對方所言並非隨意揣測,李後自來不親近他,不喜他接觸李家,種種過往,也不是沒有痕跡可循的。
他深知,一切皆因他是個不男不女,混淆陰陽的異類……
在被父皇軟禁的這一段時日,不是沒期盼過父皇能過來見他一面,能念在一絲血脈天緣上放他出宮,到底,徒作妄念……
罷了。
此身身系父皇母后精血所造,如今父皇要收回,用他的命來穩固皇位,他便當還了這份生身之恩。
梁澄揮開孟留君的手,從容起身,背過身去,淡淡道:“如你所言,母后和李家既然能護我至今,自然也護得住濟兒,我勸你一言,父皇手段雷霆,遲早查到你身上,趁早收手,免得連累姑姑。”
言罷,不等孟留君反應,便高聲一喊:“來人!”
孟留君此番偷偷前來,自然不敢驚動他人,眼見殿外傳來聲響,只能飛身離去。
梁澄將孟留君留在案几上的藥瓶收進袖裡,頃刻,被命來監守梁澄的禁軍侍衛就進來了,這些皆是明元帝的心腹,放去江湖也是一流高手,若不是孟留君師承道門第一人酈道宣,天資特穎,少年功成,只怕無法在他的寢宮來去自如。
“殿下有何吩咐?”
梁澄作勢問道:“孤想見父皇。”
那侍衛面無表情,語氣無一絲起伏道:“恕卑下難以從命。”
“滾!”梁澄甩袖,怒道:“滾滾滾!”
侍衛眼裡閃過一絲疑惑,躬身退下。
梁澄等到殿外傳來關門聲,才伏案坐倒,袖中的藥瓶滾出,梁澄怔怔地看了許久,最終將它倒入一旁的蘭架裡。
倒畢,轉眼瞥見佛經上一行偈子。
如是我聞,常者皆盡,高者必墮,合會有離,生者有死。
梁澄閉上眼,他這一生,尊貴非凡,享盡人前尊榮,卻活得戰戰兢兢,煢煢無依,如臨深淵,一步錯便萬劫不復,為了不教父皇失望,不教母后擔憂,孜孜以求,上合君心,下服臣民,仁愛悌敬,警言慎行,不敢行錯一步,從未有瀟灑恣肆的一刻,到頭來……終究一場空。
梁澄神思漸遠,恍惚間傳來一聲“聖旨到”,不久榻前便出現一雙掐銀皂靴,來人說了些什麼,梁澄卻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