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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的野心是純潔的,因為這野心溫順地聽命於她們的至高無上的母性。

對於一個母親(我還要加上父親)來說,不可能有比喪子更加慘烈的災禍了。有一項調查表明,在各類生活事件中,子女死亡造成的心理壓力最大。別的事件打擊頭腦或心靈,喪子卻直接打擊人類最深沉的種族本能。

所以,尼俄柏是一個悲慘的象徵。在災禍降臨的那一刻,她變成了石頭,她的一切都死了,唯有她的悲哀永遠活著。只要天下還有不幸的父母,她的眼淚就不會流乾。

第六章因果無憑(1)

狹長的走廊裡,她被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追逐著,沒命地奔逃。

“哈哈,往哪兒跑!”白大褂狂笑。

她驚恐地站住,發現面前是一堵巨大的螢幕。

“開始!”白大褂從背後把她一把攔腰抱住,低聲喝令。

螢幕突然閃射光芒,上面映現她的五臟六腑。

“不,不,妞妞在我的肚子裡,求求你別照了……”她捂著肚子懇求。

“你看,哪有什麼妞妞?”

她向螢幕掃視,五臟六腑間果然沒有妞妞的影兒。她把手伸進自己的肚子裡翻尋,裡面空空的也摸不到妞妞的小身體。

“妞妞,妞妞!”她慌忙呼喚。

“啊——”背後響起妞妞稚嫩的聲音,很像分娩那天聽到的第一聲啼哭。

她轉過臉,看見妞妞張開小胳膊,正從走廊那一頭朝她跑來。她掙脫白大褂,向妞妞迎去。正當她快要觸到妞妞的時候,面前又豎起了那張巨大的螢幕,把她和妞妞隔了開來。現在妞妞成了螢幕上的一個映象,依然朝她跑來,焦急地向前伸著小手,彷彿為自己夠不著媽媽而著急。她大聲呼喊,想叫妞妞停住別往前走,可是喊不出聲來。

“開始!”她又聽見白大褂的喝令。

螢幕上一下子佈滿籃光,妞妞向前伸著胳膊的姿勢凍結住了,小身體被照成通體藍色透明。她向前衝去,一心救妞妞,卻撞在一件冰涼的東西上。原來螢幕已經變成一隻密封的大玻璃櫃,櫃裡盛滿暗紅色的類似福爾馬林的溶液,妞妞的小身體如同標本一樣浸泡在其中,漸漸被溶解,終於消失了。她瘋狂地衝撞玻璃櫃的外壁,痛哭失聲……

我把雨兒搖醒,她仍嗚嗚地哭了好一會兒,突然喊道:“我真後悔,真對不起她!她的病肯定和我那次發燒有關。妞妞,小寶貝,我愛死她了……”平靜下來後,又說:“我真後悔,當時我沒堅持住。我有僥倖心,老覺得我這人命好,不會有事的。”

“你一直躲著他。”我說。

“躲不過呀,硬拖著我去拍片,一連拍了兩張。”

“你剛住院,他就拉你去透視。我在透射室找到你們,只見他興致勃勃,把你擺弄來擺弄去,照了又照,我心裡直發毛。連透視室那個女醫生也覺得過分,一再叫他別照了。”

“他這個人大大咧咧。”

“他明明知道你懷孕五個月了,還這麼幹,連鉛罩也不給你戴。而且有什麼必要呢?給你拍片時,你早已退燒,都要出院了。”

“拍完片我一直擔著心,後來產前檢查,醫生說我的胎音有力,一同檢查的孕婦中數我最強,我這才放下心。”

“那天檢查回來,你可真得意。”

“妞妞就是健康,生下來七斤,一直沒病。”

“這還沒病?”

“這不是病,是災。要不是那次發燒……我一定要再生一個。”

“一定。”

“可是妞妞太冤了,苦命妞妞,媽媽真對不起你……”她又開始流淚。

“別哭,你也沒有辦法。他是醫學博士,你拗不過他。”

“我應該更堅決些。”

“他會比你更堅決,他真他媽的是個有主見的醫生。”

雨兒坐在急診室的長凳上,羽絨服下面腹部明顯隆起。她正發高燒,燒得兩頰緋紅,雙眼放光,倒也顯得楚楚動人。發燒是從昨天開始的,因為懷著孕,不敢貿然吃藥,想靠抵抗力抗過去。不料體溫持續上升,到今天中午竟達到了40度,只好來看急診。

急診室裡空空蕩蕩,光線很差,使人感到冷絲絲的。只有一個老護士值班,醫生不知哪裡去了。雨兒坐在那張硬木條凳上等候,不住地喘息,咳嗽,咳出一口口濃痰,小心翼翼地包在一塊手帕裡。

醫生始終沒有來。老護士讓我先去掛號,然後帶雨兒化驗。白血球超過兩萬。醫生仍然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