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也跟著翻滾進來,滾燙的焦土燙得他們的皮肉吱吱作響。
只要跑到公路旁邊的土坡,再往上去,就是茂密的叢林,就是安全地帶。他忍著疼痛想。
又一枚炮彈在前方爆炸,把那個土坡炸成了平地。
周正背起張曉軍向那裡匍匐前進,他不知道,他的後面,大劉悄悄鬆開了抓著張曉軍的手。。。。。。
大劉停留原來的彈坑裡,常常吁了一口氣:周正,你老小子,好走。他把臉上掛著的眼球使勁的拽掉了,難以忍受的疼痛使他昏迷在彈坑裡。。。。。。
而周正絲毫不知,他自顧揹著張曉軍往前匍匐著,唸叨著:大劉,你別擔心,等隊長醒了,回家我們再找老趙阿列他們喝酒,喝三蛇酒,喝死,喝它個昏天黑夜。。。。。。。。。。
小山東正往回奔跑的時候,忽然前方炮聲停了。隊長,周正,大劉你們一定要等著我!小山東心裡喊著。
樹枝不停的劃破他的面板,他好像沒有感覺。
他已經不是他自己了,他的心裡只有他親愛的戰友們。
周正揹著張曉軍剛剛起身爬到那塊平地,才發現大劉沒跟在他後面。他把張曉軍放下,往回找:大劉!大劉!你他媽的別裝死,快過來!
突然後面一陣漢語的“繳槍不殺”!他慢慢回過頭來,笑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繳槍不殺。而且腔調象極了小時候看的電影中我解放軍戰士對著敵人喊的聲音。連這個都學得這麼惟妙惟肖啊!他笑著想。
他轉過身來,把張曉軍放下,眼前是將近一個班的越軍手持衝鋒槍對著他,他笑著說:靠,還挺隆重。
越軍好像沒聽明白——也許他們也和中國士兵學越語那樣只學了幾句戰場必用常用語,把周正的話當作了挑釁,都齊刷刷把槍往前挺了挺,繼續喊:繳槍不殺!
其實,周正的子彈早打光了,槍已經成了擺設。他笑著,一隻手把槍從脖子裡摘下來,咔嚓一下往旁邊的石頭上砸去,衝鋒槍立刻成了廢鐵。
越軍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知道周正的危險指數小了,都大著膽子持槍往前靠去。
周正笑著,也舉起那隻好手,向他們前去,好像準備投降了。
就在這時候,小山東趕到了,他遠遠看到這個情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裡怒吼:周正,你在幹什麼?
他悄悄伏在樹叢中,透過掩映的枝葉觀察著,心想,如果周正要投降,我第一個殺死他。
每次想到廣西憑祥烈士墓,小山東都心痛不已,他去不了,他更不敢去,他怕自己去了就不再回來。
那裡躺著他的戰友,躺著周正,躺著他最後的悔恨。他曾經想殺死周正。
周正笑著,走向了越軍,忽然抓住了最前面越軍的槍,槍開火了,打中了他,他同時拉響了胸前的手雷,他與那個越軍同歸於盡了。
周正——小山東大喊著跳出掩體,衝著越軍狂射,越軍還沒從周正的震驚中反醒過來,就被小山東的衝鋒槍射倒了。
小山東朝每個越軍屍體開槍,直到把槍打爆。
他回身看著兩個他生命中最親愛的戰友,一個血肉模糊,一個身子上炸了一個大窟窿,還有大劉呢?怎麼不見了?
他又聽不見了。
他甚至都要看不見了。
他覺得自己彷彿走在夢裡,眼前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虛幻裡,那是隊長? 為什麼一動不動?還有周正,是他嗎?身上為什麼有個巨大的窟窿?他彷彿又走進剛才那種死亡的寂靜中。一切都是無聲電影吧?都是噩夢吧?可是我的心呢,怎麼好象也沒有了,怎麼連痛都沒有了。。。。。。。。。
他慢慢跪在周正跟前,抱著周正的頭,迷茫的看著他的身上那個巨大的窟窿,他呆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蓋在周正身上,血很快滲透了那層薄薄的布,深深的凹了下去,還是一個窟窿的形狀。
小山東左右四顧,捧起身旁的焦土往那個血坑裡填,那些焦土沙沙落進血坑裡很快消失了。小山東愣愣的,又捧起更多的焦土往那個窟窿裡填。焦土落進去,他繼續填,好像要把那個窟窿填滿似的。
跟上來計程車兵看見了,都留著淚過來拉他:別填了,你填不上啊。
小山東聽了,呆呆的望著周正,他還是繼續往那個窟窿裡捧土。但是當他填滿了,他滿意的八週正扶起來,周正的身子軟軟的趴在他身上,焦土從胸前嘩嘩落下,那個大洞赫然再次出現在小山東的視野裡。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