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在殿裡讀書,讀到了南黎國史,生出了不少迷惑,恰好想起你了,你好歹曾為一國國君,總要有點涵養的,為此特來請教,以求解惑。”
我有點傻眼了,他研究我的故國幹啥?可也知他若研究起來了什麼來,一時半會是不會結束的,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嘆了口氣,我盤腿坐在草榻上,打了一個請的姿勢,道:“有話快說,寡人還要睡覺。”
他斟酌了一會兒的措辭,方道:“你也知本殿一貫喜追根究底,好奇心很重,若有問題得不到解答,怕是日夜難眠。”
我抬眉,嗤地一笑,明明白白道:“說白了,你就是八卦。抹掉廢話,說重點罷。”
他欣慰的笑笑,又灌了口酒水,方端正臉色道:“其實,南黎國史記載的也和別國差不多,本無大的區別,本殿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一個人物來著。不知你知不知,南黎哀帝在位時,裴家裴牧遠這個人物?”
屋裡的綠草正被冥風捲著興奮的打滾,我瞧了瞧滾到他身上的幾片綠葉,特別想替他一巴掌扇下去,順帶扇扇他,好讓他清醒清醒,縱然他不知我就是南黎哀帝,但他也不能這麼戳我的痛處,揭我傷疤,砍我肋骨,這太讓我無措了。
“不知?”他試探著問我。我強自穩住心緒,木著臉否認道:“不瞞你說,知道的不多,零星一點,你說來聽聽。”
他歡喜極了,微微頷首,繼續道:“無礙,或許你與他所處的年代不同。史書上記載,裴家世代忠烈,將才輩出,被南黎人稱為守護神,南黎歷代皇帝對其尤為看重,其中裴牧遠便是裴家最傑出的人物。這些本殿想著你也知道吧。”
我點頭。事實如此。大將軍人中龍鳳,身穿鎧甲策馬奔騰時如一團烈焰,生殺予奪如探囊取物。天人之姿,也不過如此。
他是裴家燒了八輩子的香才求來的寶,可惜他們不知珍惜。不過,我得感謝他們的不知珍惜,不然他何以被逼進宮,拋了凌雲壯志窩在深宮中當我的貼身侍衛?
心思飄忽,耳邊是夙琉滿是不解的聲音,“不過,本殿迷惑,為何史書上記載他曾為妖物?其餘得倒也詳細,畢竟他是南黎哀帝親口承認的守護神,可為何獨獨漏了這一段?”
聽聞此言,我眼神一冽。當年我不惜一切為他正名,甚至在朝堂說說出大將軍乃寡人的守護神如此不合規矩的話,之後下皇命讓史官剔除這段,看來還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欺了我。
瞧了一眼夙琉,我掩住眸中情緒,笑笑,“你說笑了,大將軍怎麼會是妖物?不過是街頭巷尾的謠傳罷了,他可是南黎的守護神。”
夙琉若有所思,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眸子一亮,又道:“莫非有人誣陷?不對,以裴家的勢力怎麼可能?”
我呵呵一笑,給他指點迷津道:“樹大招風,自古如此。他太過扎眼,擋了誰的路,損了誰的利益,都是很有可能的事。你的迷惑就這些?”
他聞言,眯著眸子想了片刻,開口否認道:“不,這些不是本殿要問的。本殿想不明白的是,為何裴家被誣造反之事,明明已被澄清了,卻仍被哀帝誅了九族,滅了全家,最終只剩了裴牧遠。”
我抬頭望了望草屋頂,稀稀拉拉瞧得見有些陰沉的天,跟我的心情沒什麼區別。我撩起衣袖,擦了把臉,道:“你說這些,寡人也不甚清楚。不過寡人也有耳聞,說是當初下令問罪裴家的並非哀帝本人。”
我想我還是不甘心。縱寧願揹負這一世的昏君罵名,寧願扛了這麼多年的黑鍋,可惟獨這件事,我從來沒有願意過。
他那麼好的一個人,我一貫將他放在我心尖上對待,縱再不喜裴家眾人,因他是裴家人,我也將裴家抬得高高的。
他這個人瞧著淡漠,心卻善得很。裴家那麼待他,他還能待他們始終如一。我瞧得出來,他心裡有裴家人。
所以,讓他難受的事,我怎麼可能去做!
所以,誅他全族,殺他全家怎麼可能是我!
我只活了二十二年,最得意最歡喜的一件事莫過於給了他大將軍的身份,讓他策馬奔騰,沙場點兵,傲視群雄。而死了之後,最後悔最難受的便是生前一直騙他。
我騙了他這麼多次,惟獨這次,我希望他信我。裴家的冤案不是我的罪。這個罪名,我受不起。
我話說完,清珞面上明顯很震驚,不能置通道:“不是吧,本殿覺著你許是被謠言誤導了。瞧史書對哀帝的記載,雖是個病秧子,卻實打實是個昏君,不少野史都說裴家滿門忠烈都是被哀帝和姦相沈青恆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