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淡道:“看你模樣沒有八十四,至少也七十三了。若能幡然悔悟,及時改邪歸正的話,那麼還可多苟延殘喘幾年。否則小心臨到老來,也不得善終。”
唐老頭子嗤聲冷笑道:“七十三,八十四?哈哈,再過五十年之後或許是吧。小子,不怕實話告訴你。我老人家是戊未年,癸申月的生日,到今天為止,剛好三十一歲零七個月,比鍾情只大了七年。”
楊昭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道:“什麼,你……才三十一歲?可是……可是……”
“可是為什麼居然會這樣老,對麼?”唐老目光一黯,冷聲道:“當然是為了活下去。你知道飢餓的滋味麼?你知道寒冷的滋味麼?你試過和老鼠搶食,試過被人像野狗一樣趕得四處逃跑沒有?哈哈,哈哈,當然都沒有。所以像你這種生來就錦衣玉食的龍子鳳孫,是永遠也不會懂的。然而,然而我不同。一個還不滿五歲的小孩子,突然間便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無權無勇,他想要活下去,便只能背叛自己一切可以背叛的東西,咬牙努力掙扎求生。而這所謂一切,便包括我的命。”
“包括……你的命?”楊昭雙眸內寒光閃現,緩緩道:“我明白了。是因為你練的武功。”
“不是武功,而是毒。唐門碧磷福地之主,毒王唐毒的毒。”唐老頭子嘴角向上牽動,像笑更像哭,道:“這毒,名字就叫做〖歲月催人〗。取至陽育至陰,由極邪歸極正,以毒力培內力,榨取生命精元而自強。可以令我功力暴升至他母/親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無上境界。但是可惜有個最大的缺點……”
“就是會讓人因為透支過度,而迅速變得衰老,對不對?”楊昭忍不住嘆了口氣。問道:“這樣霸道的毒,想必你也不敢輕易使用。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究竟用過了它幾次?”
“只有兩次。”唐老陰森森道:“我……初入唐門,只是地位最低下的外門徒弟。雖然不用捱飢抵餓,睡覺時頭上也好歹有幾塊瓦片遮擋風雨。可是你永遠不會想象得到,原來這天下間居然還有……還有……呸!那時侯我才知道,以前自己吃過的苦頭,受過的屈辱,原來根本不算什麼。我忍受不下去,沒有正常人可以忍受得下去的。可是逃走嗎?沒有人能夠從唐門逃走的。無論生前死後,都永遠沒有。正當我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這樣過去的時候……她……她……忽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
“這個她……就是唐鍾情?”楊昭開始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霎時間,他也不知該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這種故事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毫無疑問一定會覺得很老套很無聊。但對於當事人而言,卻是刻骨銘心,畢生難忘。頓了頓,楊昭也只道聲:“她對你……很好?”
“不,她對我從來半點也不好。”唐老搖頭否定,面上卻陡然容光煥發,彷彿年輕了十年一樣。徐徐道:“每次和她見面,我不是捱打,就是捱罵。各種各樣希奇古怪,花樣百出的刑罰,更是你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的。最嚴重的一次,我甚至被打得斷了十幾根骨頭,暈迷了整整七天七夜才醒。可是她的鞭子抽上身,我永遠感覺不到痛,只有甜;即使她用鐵錘砸斷我的手指,我也只會歡喜,永遠不會恨。”
楊昭打個寒顫,由衷搖頭道:“你老兄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得很。”
對楊昭的說話完全聽而不聞,唐老全心全意沉浸於自我回憶之中,喃喃道:“為了討她歡心,也為了每次能多捱她幾拳幾鞭,我投身師尊門下,拼命苦練武功與毒功。十五年前,我終於武功大成,恰逢上任門主唐遊喪生於龍游縣凌雲窟。唐門之內,為了爭奪門主寶座而大亂起來。我們碧磷福地一脈支援唐無衣,和其餘四支支脈展開大混戰。為了幫她爹爹成為門主,我毫不猶豫地動用了這〖歲月催人〗之毒榨取本身精元,將斗膽向她動手的二十七名高手,統統都送去見閻羅王。可是也正因為這一次,我的外貌便從尚未滿二十,生生變成了活象五十多的老人。
但即使變老了,又算得上什麼?只要她開心高興,就一切也是值得的。可是沒想到才過了幾年,她居然要嫁人了。我……我……我的心好痛,甚至比千刀萬剮還要痛。我喝酒、找女人、甚至到處殺人,可是都沒有用,不管做什麼,也遏止不了這他母/親的見鬼心痛。於是離開唐門,想要把她追回來,卻在途中遇上了一個人。他好強,強得甚至令人難以置信。不顧一切地,我再次使用〖歲月催人〗,卻沒想到……”
“你敗了。對麼?”楊昭微微一哂,問道:“哪個人,是不是唐十三?”
“是與不是,與你還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