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地是由楚一凡來輔導欣蕊。
開始的時候,楚一凡還有點心不在焉。他實在是惦念遠在清水河的草花。他一想到草花的時候,就想此時她在做什麼?是在隊裡幹活?還是在家裡幫媽媽做飯?或者,坐在吊橋邊那塊大石頭上,看清水河,聽河水嘩啦嘩啦地流淌、回憶她落水那天的情景?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也在思念他嗎?
每到欣蕊問他問題時,他才回過神來,講完了,又愣神。欣蕊擔心地問,你在想什麼?不舒服?
楚一凡說,沒有,你不用管我,你好好看書。
欣蕊說,我看你有心事。
楚一凡猶豫了一下說,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看書吧。
欣蕊的心好像被冰塊給捱了一下。從小到大,楚一凡都沒有這樣跟她說過話。她覺得這個人突然有點遠了,跟自己有了距離。她有些委屈,心想我是關心你,還說跟我沒關係。從小到大,你的什麼事跟我沒關係?你願意吃什麼菜、你睡覺喜歡多高的枕頭、你寫作業時桌上的書需要怎麼擺、你看書感動的時候眼睛會溼、你會唱六首“黃歌”、你偷過同學的一把小刀、甚至你上廁所的時候一定要把外衣外褲都脫去,這些我都知道,你說你的什麼事跟我沒關係?
心裡委屈著的欣蕊,很快又原諒了楚一凡。她想起在她第一天去印刷廠上班的那天早上,她的媽媽宋美秋就對她說,從今天起,你就是走上社會的人了。走上社會跟上學不一樣,會有很多事。有些事,需要你自己處理,有些事,可以對爸媽講,我們會幫你。至於哪些事要說,哪些事不用說,那全看你自己,媽媽不勉強。欣蕊想,媽媽說得對,她和楚一凡,兩個人畢竟都走向社會了,他還去了那麼遠的叫清水河的地方,當然會有自己的事。他可能不便跟我說吧,也可能真的是跟我沒什麼關係,為什麼一定要跟我說呢?這樣想著,她就原諒了楚一凡。
戀曲1976 十三(4)
可是,聽到楚一凡這樣說了之後,欣蕊也有了心事。她的心事就是,楚一凡在想什麼?
痛苦著的楚一凡又一次忽略了一個細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欣蕊已經不跟他叫一凡哥了。這個被楚一凡當做妹妹的姑娘,已經開始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另一個角色。她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早就被大人們定為了她的丈夫的人,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發生了太大的變化,那變化是她、包括她的父母以及他自己的父母,連想都不可能想到的。
這兩個年輕人,被當做了慕容言對時局猜測的試驗品,在其他同齡人還在工廠、在農村、在別的什麼地方按部就班地過日子,甚至有的人已經結婚生子——在這樣的時候,他們提前進入了許多同齡人還要幾個月後才能進入的狀態。按理說,他們是幸運的。可是,兩個人因為各懷心事,楚一凡惦念草花,欣蕊則對功課不感興趣,同時又總在揣測心事重重的楚一凡在想什麼,所以,複習進行得並不順利,也沒有熱情。
楚一凡度日如年。欣蕊也度日如年。
只有慕容言堅定地堅持著他的預感。他不斷地給楚一凡和欣蕊打氣。他對楚一凡的要求比較高,希望一凡起碼能考上他所任教的這所省城大學。而對欣蕊,則要求她只要能考上本市的任何一所大學就行。
直到六月的某一天,慕容言在*工作的朋友到省城出差,給慕容言透露了來自北京高層的內部訊息,這訊息證實了慕容言對恢復高考的猜測是極有可能的。這個訊息指向的就是,在不長的時間內,國家定會做出重大決定,只待時機。慕容言手裡捏著他心愛的菸斗,面色凝重,堅定地說,等著吧,我相信不出今年。
事實證明了包括慕容言在內的極少數人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以後,有關高考的小道訊息越來越多,更多人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就連被愛情煎熬著的楚一凡也如夢初醒,很大地振奮了一下,開始認真地對待複習和考試的事情。之前的一切都像在做夢,他一直有些懷疑慕容叔叔的猜測。現在好了,他又一次佩服了這位大學教授。
振奮了過後,問題仍然是問題。對於功課,楚一凡是有信心的。他更加擔心的,還是他和草花的事。這個事和考大學的事發生了遭遇,給他出了一個措手不及的、極大的難題。這難題可比考場上的難題要難解得多了。他開始還有著隱隱的僥倖,想著考大學的事可能不是真的,那樣他就可以按照原來的計劃,一步一步地實現。可現在,考大學的事,越來越像真的了,而以他的成績,又十之*會考上,那麼,草花的問題,就極其嚴峻地擺在面前了。
重要的是,他必須儘快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