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切真相揭開了,我亦不需對她藏著掖著了,她果然是全部知曉的,而她此番如此慎重的同我道明,自然是為了宣示她的立場。
“謝娘娘如此思慮周全。”原來那般溫柔轉圜,將一切傷害影響降到最低,儘可能的顧全自己夫君顏面,保得兒子前途之人,竟是這個一直婉轉含蓄卻又用心良苦的母親。
“你懂言謝,本宮便放下心了。本宮也乏了,該回宮了。”說罷便挽著十四爺的手,調頭往永和宮走去。
“恭送德妃娘娘”曲了曲身子,抬頭目送時候正撞上十四爺若有所思的回頭一望,似乎帶著無盡深意。
本來已走至御花園,但之前那股不好的預感總是七上八下的在心裡跳動,便一直心神不寧,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雪蓮在側見我兜兜轉轉,始終不知意欲如何,忍不住開口問道:“格格到底怎麼了,咱們要不出宮去罷?這宮裡也探聽不出什麼訊息。”
經她一喚,我終於回過神來,納蘭蕙月,我既然對她百般放不下心來,便該去尋她講個明白,過去種種,我已不打算同她追究,但願她能安分做人,不要再掀起風浪自誤性命。且當我中毒彌留之際,她曾親口說過,她所恨所嫉之人,只是赫舍裡,仇怨情恨,本都與我無關。
遂與雪蓮繞了大半個北京城,來到內務府宮道,但令我百思難解的是,正撞上八爺那匆匆進門的身影,他不是應該在乾清宮為太子向康熙求情麼,怎會跑內務府來?
“雪蓮,方才進門那男子的樣貌你可有看清?”為求確認,我問道。
“格格,那般俊秀逸灑的身姿,遍眼偌大清朝,又還有別人嗎?”是啊…我呢喃道;那般的美男子;又怎會另我看錯呢…
那麼他來此地的到底為何?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他對納蘭蕙月其實是存著感情的?但是瞧著方才納蘭蕙月激動的模樣,與先前的種種描述,也未到互有曖昧,許下今生的境地。
“格格,咱們進去罷。”我滯著腳步,不知是否該跨進那一步。
“吱嘎!”只聽院內那沉重老門發出一聲悶響,接著便是兩位頭髮花白的嬤嬤退出房間,蹣跚著走進另一端房內不再出來,而八爺的隨從也一副機敏的模樣,關好門口抖擻精神矗在門外。
“噓,雪蓮,我們走!”見此情景,我若仍那般不識抬舉的破門而入,怕是會惹起事端,但八爺這般耗費周章前來尋她,到底所謂何事,卻著實令我揣摩不透。
“格格,方才也未瞧著你避開八阿哥,為何在內務府便不再進去了呢?”在回府馬車上,雪蓮忍不住好奇說道。
“這其中的曲折,並非三言兩語能道盡的,今兒個的事,你莫要向外宣張,其中怕是會另有深意。”本以為此事僅是一段微小風波,僅是一段孽緣伊始,卻不想這其中蘊含的竟是另一番政治爭鬥,用情之爭。
正在府內小亭用膳之際,忽聞院內沉重步聲,一看卻是四爺蹙著眉目,彎駝著背對著主屋欲進不進的模樣,在門外揹著手兒踱步。
他不知我嫌屋內空氣沉悶,將晚膳擺在了亭內石桌,對著這滿地月光,也胃口好一些,此地與他僅隔著一顆蔥鬱大樹,他許是心事太重,竟連我在側也未發覺。
直到我輕步走到他身後,等他踱步回身之時,方如見鬼一般嚇了一跳。
“心兒,你!”他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
“爺這是學大禹呢?過門不入?”我調侃著說道,他卻忽然眉目一清,笑意顏顏的說道:“對!我這就是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那高聲重唸的家字,驚的我倉措無語。
“說正事兒吧,爺到底為何這般躊躇不定?是否有了兩難之事?”我慌忙扯開話題說道。
而他聞此又恢復了凝重神色,頗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在我不斷鄙視的目光中,終於敗下陣來:“皇阿瑪已經正式下令,廢黜太子。”
如傾天夜雷一般,在這風微無雲的夜空,那般崆然無措的隆隆響了起來。
“為何,為何會這樣?”半響我才回過神來,如此結果,另人始料未及,太子被軟禁毓慶宮已有好些日子,康熙下旨定了索額圖的罪,卻仍未有半點處理太子的意思,怕是仍在掙扎猶豫,過往種種事件,都未曾拋下心尖,不忍下手罷。
但又是為了何事而突然有此決定?難道是太子的言行再次惹怒了他?
四爺凝著神,臉色陰沉的說道:“詳情我還未打聽出來,只是李德全漏出口風來,皇阿瑪自從破例見了一普通丫鬟之後,便雷霆震動,憤而提筆書奏,廢黜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