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知道,事情最近幾日一定會解決的,她和半岑也要回到官邸。不知道為何,想到離開,她的心便揪了起來。在官邸的日子也不算壞。可心靈卻沒有在小公館這般安靜怡然。
白雲展、白雲靈、盧薇兒甚至白雲歸,在她心中只是很好的朋友,或者很好的熟人,有的也是友情,而蘇氏這裡,畫樓總有家的溫暖。
偶爾望著蘇捷和半岑,她就會笑。
不管她從前是誰。如今身子血管裡,流著同他們一樣的血液,讓他們之間莫名便比旁人更加親近。
蘇氏的確是美豔的。她生產後更加豐腴,斜長眸子流轉豔光,比從前要瑰麗三分。
爐火映照她白皙臉頰。她凝脂肌膚越發紅潤誘人,畫樓有時看著也呆了。
蘇氏便佯嗔:“你這般瞧著媽作甚麼?”
畫樓便會像個孩子般促狹:“想起一句詞,樺燭影微紅玉軟,燕釵垂,覺得好像就是在說媽。”
蘇氏便要啐她:“沒個正形,連媽都打趣。”笑容卻更加璀璨。她喜歡這樣偶爾會調侃幾句的畫樓,比她印象中那個沉默寡言、笨拙木訥的女兒要好很多。蘇氏覺得畫樓比在孃家是活潑些。
而半岑也比從前開朗大方。
以前的慕容半岑,太過於文弱膽怯。
一年前,蘇氏還覺得她的一生算是過完了,自盡時割開手腕的脈,她雖然有遺憾沒有等到半岑成家立業,卻無半分不捨。
她覺得生活很苦,死亡才是解脫。
如今……
蘇氏性感完美的唇線微翹,生活真是不可思議。從前哪裡會想到,還有今日這般母子團聚的安寧日子?
她的心好似泡在蜜糖裡,好像又回到了半岑剛剛出生的那些日子。那時候老爺還沒有死,她身邊環繞著年幼可愛的女兒,懷裡抱著粉雕玉琢的兒子,老爺給她又是無盡寵愛與寬容。
那時候她才覺得自己來過這世間。
只可惜那樣的日子太短暫,她繁花似錦的年華依舊在,生命裡的陽光卻隨著老爺子的去世全部消失。
想到這些,蘇氏眼角便有了水光。
她很快借著打哈欠斂了去。
畫樓忙問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上去歇息,很是擔憂她身子不好。不管外貌看上去如何,蘇氏畢竟快四十歲,又剛剛產子,畫樓總是擔憂她身子虧空,生怕她勞累半分。
“不困。”蘇氏笑道。
管家又給他們端了熱騰騰的紅茶,添了牛乳。
畫樓享受抿了一口,嘆氣道:“真不想走,一輩子和媽住在一起。”這種感覺,才真的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沒有算計,不需猜疑,幾個人對彼此都是掏心掏肺的關懷。
這種不帶任何防備的感覺,白雲靈和白雲展沒有給過她,甚至白雲歸都不曾。只是蘇氏和半岑,讓她覺得如此貼心。
蘇氏便笑了:“孩子話,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是督軍……”
說罷,又覺得不妥,忙斂了聲。
畫樓便試探著問:“媽,督軍有了新的夫人,又會有自己的孩子,可能顧不上我。我離了他,帶著你、半岑還有蘇捷去異國他鄉,我們買座莊園,過最寧靜的日子,您說可好?”
慕容半岑眼睛倏然亮起來,拍掌笑道:“姐姐,是真的嗎?那我們什麼時候走?我們去德國吧,我不想念什麼音樂學校了,我想去唸軍校。這個世上,手握兵權才能存活,像督軍那樣。”
蘇 氏則臉色煞白,愕然望著畫樓和半岑,半晌嘴唇微顫:“畫樓啊,你可不能這樣想,督軍他是什麼人?他這般權勢,哪怕他殺了你,也不想你同他離婚的,哪個男人 受得了這樣的屈辱?倘若他只是平凡人,不甘心也就算了,可是他是督軍,他的本事比你大多了……再說了,就算二夫人進門,督軍也不會虧待你,他是什麼人媽最清楚,你可不能有這等糊塗念頭,啊!”
然後拉住畫樓的手,好似要她保證。
畫樓微微嘆氣,她早就預料到蘇氏會這樣說。
老式的女子,她們對婚姻的期望,不關乎愛情,只要那個男人不睬壓她,不任由妾室或者平妻踩壓她,便是最大的幸福。
慕容半岑則反駁道:“媽,您這樣想不對!咱們要是去了德國,督軍管不著咱們。德國可不管他有多大權勢。”
蘇氏怒視他:“你還說,你還說!”
口吻前所未有的嚴厲,慕容半岑頓時不敢多言,卻並不服氣,嘟囔著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