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去五里遠的小桃紅的屍體和寶兒雲兒的屍體撈回來,與鄉親們的屍體放在一起。她身上遮蓋著一件破舊的夾祆,兩條白得疹人的腿僵硬地伸著。孫丙想起了她扮演青衣花旦時,頭戴著雉尾,腰掛著寶劍,腳蹬著繡鞋,鞋尖上挑著拳大的紅絨花,長袖翩翩,載歌載舞,面如桃花,腰似楊柳,開口嬌鶯啼,顧盼百媚生——我的妻啊,怎承想雹碎了春紅,更那堪風刀霜劍,俺俺俺血淚漣漣……眼見著紅日西沉,早又有銀鉤高懸~~牧羊童悲歌,老烏鴉唱晚~~銅鑼聲哐哐,轎杆兒顫顫,那邊廂來了高密知縣……
孫丙看到,錢大老爺弓著腰從轎子裡鑽出來。他那一貫地如門板一樣舒展挺直的腰板,古怪地佝僂起來了。他那一貫地喜笑盈盈的臉可怕地抽搐起來了。他那一貫地如馬尾般瀟灑的鬍鬚,如瘦驢的尾巴一樣凌亂不堪了。他那一貫的清澈明淨、銳利無比的眼睛,變得晦暗而遲鈍。他的雙手無所措地一會兒攥成拳頭,一會兒又緊張地拍打著額頭。幾個帶刀的侍衛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後,不知是保護他還是監視他。他逐個地檢視了大堤上的屍首。在他檢視屍首的時候,鄉民們靜靜地注視著他。他用眼角掃視著肅穆的百姓,明亮的汗水很快地就溼透了他的頭髮。終於,他停止了慌慌張張的腳步,抬起袍袖,沾沾汗水,他說:“父老鄉親們,你們要剋制……”
“大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鄉民們猛烈地號哭起來,黑壓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