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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袁大人冷笑一聲,讓俺摸不著頭腦。

大人,小的該死,小的是連下九流都入不了的賤民,走是一條狗,留也是一條狗,根本用不著麻煩諸位大人。但小人斗膽認為,小的下賤,但小的從事的工作不下賤,小的是國家威權的象徵,國家縱有千條律令,但最終還要靠小的落實。

小的與徒弟們無年俸更無月銀,小的們主要靠賣死人的幹臘給人人藥維持生活。

小的在刑部幹了四十多年,無有一文積蓄。小的希望刑部能發給小的安家費,讓小的不至於流落街頭。小的斗膽替這個行當的夥計們求個公道,希望國家將劊子手列入刑部編制,按月發給份銀。小的既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眾人。小的認為,只要有國家存在,就不能缺了劊子手這一行。眼下國家動亂,犯官成群,盜賊如毛,國家急需手藝精良的劊子手。小的冒死求情,求大人開恩!

咱家訴說完畢,給袁大人叩了幾個響頭,然後跪著,偷偷地看著他的反應。

咱家看到,袁大人用手指捻著漆黑的八字鬍,面色平靜,彷彿在沉思默想。他突然笑了,說:“趙姥姥,你不但有一手好活,你還有一張好嘴啊!”

小的該死,小的說的都是實情。小的知道大人眼光遠大,氣度非凡,因此才斗膽向您訴說。“趙甲,”袁大人突然降低了嗓門,神秘地說,“你還認識我吧?”

大人威儀堂堂,小的過目難忘。

“我不是說的現在,我說的是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本督的堂叔在刑部任左侍郎時,本督經常到衙門裡去玩耍。你那時沒有見過我嗎?”

小的眼拙,記性不好,小的的確認不出大人了。但小的認識袁保恆袁大人。

袁大人在刑部任職時,小的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

其實,咱家怎麼能認不出您的尊容?那時,袁大人您是一個頑皮的少年。您的叔叔想讓您讀書上進,科舉成名。但您不是塊讀書的材料。您一得空就溜到東跨院,與我們廝混。您熟知俺們劊子手的規矩,您曾經瞞著您的叔叔,說服了餘姥姥,偷偷地換上了劊子手的公服,用公雞血塗抹了您那張圓圓臉,跟著我們去菜市口執刑,斬殺了一個斗膽在皇陵打兔子、驚動了先帝陵寢的罪犯。執刑時,咱家用手拽住犯人的小辮,讓他的脖子神出。您舉起大刀,面不改色手不顫,一下子,沒用第二下,就從容地把犯人的腦袋砍了下來。後來,您叔叔知道了這事,當著我們的面,抽了您一個大耳刮子。嚇得我們叩頭好似搗蒜。您叔叔罵道:“下流的東西!竟然敢幹出這等事兒。”您據理力爭道:“叔父大人息怒,為盜殺人,天理難容;執法殺人,為國盡忠。愚侄志在疆場,今日化妝執刑,是為將來鍛鍊膽氣也!”您的叔叔雖然還咆哮不止,但我們知道,他已經對您刮目相看了……

“老趙,你是個聰明人,”袁大人微笑著說,“你不可能認不出本督,你是怕本督怪罪於你。實際上,本督並不認為那是劣跡。本督跟隨叔叔在刑部大堂讀書時,對劊子手這個行當進行了深入透徹的研究,可以說是受益非淺。跟隨著你們去執法殺人後,更讓本督對人生有了別樣的體驗。這段難忘的生活,對本督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本督請你來,就是想謝謝你的。”

咱家叩頭不止,連聲道謝。袁大人說:“起來吧,回北京等著吧,也許你會等來一個驚喜。”

文狀元武狀元文武狀元,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咱家就是劊子行裡的大狀元。兒子啊,這狀元是當朝太后親口封,皇太后金口玉牙不是戲言。

——茂腔《檀香刑。父子對》咱家在天津執刑成功、受到袁世凱大人親切接見的訊息,好比一塊石頭扔進水塘,在刑部大院裡激起了波浪。那些天街裡的夥計們看咱家的眼色都不正常,咱家知道那些眼色裡有嫉妒也有敬佩。包括那些夾著衣包上班的員外郎們,見了咱家竟然也點頭打個不出聲的招呼,這說明連這些兩榜出身的大人們也對咱家另眼看待了。

面對著這樣的局面,說咱家心裡不得意那是假話,說咱家得意忘形也是假話。

咱家在衙門裡混了一輩子,知道海比池深、火比灰熱的道理。咱家知道,樹高高不過天,人高高不過山,奴才再大也得聽主子調遣。回京第二天,刑部侍郎鐵大人就在他的簽押房裡接見了咱家,典獄司郎中孫大人在一旁做陪。鐵大人詢問了咱家在天津執刑的情況,問得十分詳細,連一個細節也不放過,咱家一一地做了回答。他還訊問了小站新軍的武器裝備,問了士兵的裝束和軍服的顏色,問了小站的氣候和海河裡的水情,最後,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