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麵包才側過臉來,我放輕力道將透明的藥膏塗到臉頰上的淤痕,“痛麼?”
“沒感覺。”他有點睏倦地咪咪眼,黑瞳裡空濛蒙,然後又接著啃麵包。
你痛感神經失調啊,怎麼可能沒感覺,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伸手拽過他手裡剩不到一半的麵包,“待會吃,不然藥沒法塗勻。”
他看著空空的手指,竟有點小委屈。
我黑線,不久半片面包,你死都要吃光嗎?你這個我手裡的食物一定要吞完的強迫症越來越嚴重了。
只好把麵包還給他,讓他繼續吞。吞完後才開始塗藥,好好的一張臉成了個調色盤,我心虛啊。不過也託他肉韌皮厚,無論怎麼掐都沒真正腫起來,也擺脫了毀容的命運。
拿出兩塊OK繃,排列地貼上他臉頰上一片刮痕。他又不自覺眯眯眼。
我看著他亂七八糟的頭髮,一隻手輕按上他隨意擱在膝蓋上的手,輕聲說了句:“別動啊。”
他不在意地“哦”一聲。
我伸手用五指順順他東翹西歪的頭髮,指尖滑過髮絲時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柔軟細膩,將劉海順下來時看到他自然地半合上眼,我瞭然地說:“就說太長了,頭髮都到眼下面,這樣扎到眼睛難怪你老是眯眼,平日見你喜歡將劉海往頭上順還以為是你的壞毛病之一呢。”
“長?這樣的程度還不夠,大概再過段時日有一定的長度用刀削去會容易些。”他往上望了下自己的頭髮,然後對我說。
用刀削……難不成你腦海裡就不曾出現過剪刀這東西。
而且見你這頭參差不齊的短髮,真難為你用刀削得出來。
我一點商量餘地沒給,瞪圓眼睛對他說:“吃完飯,我幫你理髮。”
五月初的陽光有一種輕盈的漂浮感,略溫靜謐,空氣中的花香與滿院色塊分明的鮮花是入目的主題。
我搬了把椅子放在門口,風鈴在頭頂上偶爾搖晃,他坐在椅子上,舔著大拇指沾上的草莓糖漿,可能是臉部柔和稚氣的線條所致,做起這個孩子氣的動作竟然跟灑下來的陽光有種怪異的和諧感。
雖然我知道,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壞習慣是因為他想知道食物的具體味道。
我本來想讓他用咀嚼食物來得到美味,現在倒好,他自動降為舔,這個不衛生的習慣又要想法子讓他改。
我把專門剪頭髮的剪子及夾子拿出來,經常自己剪頭髮也算熟能生巧。
走到他面前,他的髮質好得不像話,不論柔度還是光澤度都是一流的,擁有這種髮質的人就算半個月不洗頭也沒有滿頭打結糾纏成團的危險。
不過一想到他先前頭髮長了都是用刀削去,我就心痛,你到底是多麼浪費自己的好條件,任由你如此對自己頭髮糟蹋式地亂來,不出幾年,你的好髮質都毀了。
沒爹沒媽的孩子,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自己想著想著都快要心酸落淚了。
抽抽鼻子,看他微斜著眼看我,我才發現自己對著他的頭髮抽風了很久,不,是發呆了很久。
“以後頭髮長了不準用任何刀具削去,如果不會用剪刀那寧願它留長也不能用刀削知道嗎?”我晃著手中專門剪頭髮的剪刀給他看。
他沒興趣地垂下眼角,一副懶散萬事足。擺明告訴我,我不懂用刀削跟用這玩意削的分別,不一樣是削。
好吧,他沒興趣的事就是掐死他都不肯做,只好我來做。
沒用梳子,他的頭髮也不用梳子,用手指一順就順下來了。我拿個小夾子將分層的劉海夾到頭上,露出底層的頭髮,中食指夾住正準備下剪子,動作停頓了會,把剪刀從他額前移開,我低頭跟將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他說:“閉眼。”
一般人不是會反射性地閉眼嗎?他怎麼還睜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副等著研究我怎麼剪的鬼德性?
“不然碎髮屑會掉到眼裡。”我指指眼睛,就算有睫毛擋著,如果不閉眼頭髮碎也會掉到眼睛裡,那可是很難受的。
他總算眨了眨眼,“沒事的,只要米露下手快點,這種低階的錯誤一般而言是不可能發生。”
我也眨眨眼,“你覺得,以我的能力我能快到哪裡去?”何況他口中的快跟我的快絕不是一個層次,這點我太有自知之明。
他用手託著下巴沉默幾秒,眼睛有一刻合上立刻又睜開。
我很想笑,真的,我懂了,這跟他失眠是同一個狀況,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著。眼睛也不是不想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