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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座中之人不由人人一愕,蕭如與胡四都不知內情如何。錢老龍的面上卻陰晴不定,忽一怒而起,冷笑了三聲:“嘿嘿,嘿嘿,嘿嘿。”他不答是應還是不應,人卻就此一躍而起,不走樓梯,卻直跳入樓下街中,如龍沉入淵,鬱怒而去。

畢結這時卻望向蕭如笑道:“如姊一向安好?”

蕭如出身清貴,與江南文家與江湖六世家幼時頗有來往,微微一笑道:“好。”

她心中卻在盤算:文府之人這次真的是要與辰龍幹上了。他們家底本厚,雖勢雄如錢老龍,臨去之時雖鬱怒不滿,但以他性子,未曾明拒,那就是已被迫答應了。文家人——文家人這次這麼有意拖延駱寒與錢老龍的樑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畢結看著蕭如,卻淡似輕煙般地道:“如姊身體一向嬌弱,最近江南風起,夜寒露重,如姊還務善自珍攝些好。對了,翰林哥叫如我見到如姊的話,一定要代他傳一句話,說他甚為掛念。”

蕭如面色微沉,寂寂不語,她自識得畢結語中之意,良久才吭了一聲:“我知道了。也請你就此傳話給翰林,叫他也萬務珍重。——江南多風雨,晦朔不可預期,好多事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的。”

畢結灑然一笑,拱了拱手,就此而退。臨走在樓梯口猶回頭說了一句:“對了,我得訊息,袁老大似乎猶在鎮江,這順風古渡,今天,看來他是不會來的了。”

看來他也知道蕭如與袁辰龍今日之約,要以此言諷勸蕭如。

蕭如卻淺淺含笑,回聲道:“他是有得忙。不過好多事,彼此心交即可,來不來都是一樣的了。”

傍暮的順風渡口,漁舟趁晚,人跡已疏。蕭如與吳四在這渡口靜坐,消一消食。腳底的江水就那麼在流著,流完了昨夜流著今生。眼看著天上餘霞漸漸暗灰,蕭如面上的神色卻悠渺難測。吳四心中忽扯裂般一痛——而這怎麼是我要的一個不快樂的你?——愛一個不知這愛在他心裡能重上幾分的人,等一個不知這等有沒有終究一見的約會——蕭如,你值嗎?

卻見蕭如把一隻鞋除了,將一隻足伸在足下的江水裡,輕輕搖晃著,口裡輕輕唱著:“託身英雄屬,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歌聲嫋嫋的,分明加進了她的心曲。吳四看著她的神情,心中一時都似痴了——宛弱如蕭如,就是傷痛也不會一發如疾,她把那傷恨在心中千兜百轉,兜兜轉轉後,吐出她口的,猶只有優柔美麗。

坐了好一時,蕭如才縮回伸在江水中的足。那足白皙潔致,都不似該踏步於這紅塵之上的。但長著這一雙足的女子,也只有在這紅塵的荊棘中趑趄而行——你所能碰到的,除了輕忽的淺薄,就只有沉銳的傷痛。——只想有皈依的愛你,原來卻如此的不易。胡四痛得心裡都在流淚了。他說:“今晚,不要去了,好嗎?江風正好,我跟錢老龍借了一艘小船,咱們今晚夜遊長江如何?”

蕭如扭回臉看著他,面上依舊是淺笑,那讓吳四心中痛傷不已的淺笑。吳四心底一痛——就算你是個清明壑智的女子,但請不要再這樣笑了好嗎?不要!

吳四輕輕道:“留下來。我雖不是什麼英雄,但以我之簫,伴你之歌,也未嘗不是一場簫歌百年、歲月靜婉的美好。”

蕭如的手卻恍如微風般地在他臉上輕拂了一下,輕到彷彿根本沒有接觸過。那卻是她與吳四相交多年來唯一的一次肌膚相觸了。只聽她輕輕道:“我付出的,我擔當。”

——“就是沒有人來聽的一曲,難道你就不能自己把它唱完嗎?”

說完,她就走了。——沒有人來聽的一首歌會是首什麼樣的歌?是不是她臨去時在風中的低唱?是不是就是《詩經》中千百年前的那個女子就曾唱過的《終風》?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於焉笑傲,衷心是悼……

——你就象那呼嘯而過的風一樣,如此偶過,如此暴躁。當你呼嘯而過後,我都不知那曾在我鬢髮間如此姿意笑鬧的舞蕩是不是僅只是一場無心的玩笑。

——而我只能灑然的矜持,裝著這場人生可以繼續笑傲,沒有人知道我心裡的千迴百轉,如沒有人知道我對自己的形影相弔……

……終風且霾,惠然肯來;不往不來,憂憂我思……

順風老廟也已沉入夜色。但這夜並不靜寂:蕭如曾跪拜默禱的月老像前,卻聚坐了十幾個人。這十幾人俱是石、柴、王、孟的九姓中人。蕭如剛與袁老大定約之時,那時她還是個好年輕好年輕的女孩兒,她把她的約定告訴過她在九姓中的閨中密友。那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