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敲門,郝玉蘭開門問:“你還是要跟他?”白牡丹點點頭,她立刻就關了門,任女兒在門外哭也只在屋裡掉淚。後來,白牡丹就不來了,聽錦華巷的老街坊說,呂方和白牡丹在南郊買了套大房子,到南方做大生意去了。再後來,白牡丹每回來一次就有人給郝玉蘭彙報,說白牡丹又回來了,人胖了,穿得可漂亮了,比畫報上的明星還美呢。上一期大眾電影的封面和她真像呢。或是說白牡丹脖子上的金項鍊真粗,頂人家一般的四五條擰在一起哩。她好像懷孕了,都顯懷了,看上去有五六個月大小了吧。
“蓮花,我這心裡咋這麼鬧騰呢?”郝玉蘭絮絮說了一堆,堆了半間屋子的紅苕粉條把窗戶的光線都遮嚴實了,兩個人彷彿坐在黑暗裡說話一樣。
“媽,你是怕孩子生下來沒戶口吧?他倆沒辦手續。”郝玉蘭一聽,眼淚立即就流出來了,點著頭哽咽地說:“當然了,不能讓她生個黑人黑戶吧。她現在像是賭了氣要和我作對一樣,俺咋辦好哩?”白蓮花寬她的心說:“她要是作難了,當然就來找你了,她不來找你就是過得好著呢。聽人說呂方混得挺好的,不光外邊閒人聽他的,公安上也有人,估計戶口的事不是問題。”
郝玉蘭把靠牆的床往外拉,白蓮花趕緊幫她拉床,郝玉蘭已經胖了,一折騰就喘。她從床頭後的牆縫裡摳出塊磚,牆洞裡黑乎乎的,只見她用手在裡頭摸索著拿出個紅綢緞的小首飾包和幾張存摺。白蓮花心裡怦怦直跳,不明白媽正說著白牡丹,卻拿出這些東西。郝玉蘭從紅首飾包里拉出條很粗的項鍊,又拿出枚足金的大戒指,足有十幾克重,藉著門縫的一絲光舉著說:“看,這是白牡丹前天託人給我捎的,這兒還有兩萬塊錢。”她又從幾個存摺裡抽出一個看了看,遞到白蓮花的手裡。
“你說白牡丹干啥這麼有錢?她的服裝店早盤給人家了。”郝玉蘭說。白蓮花看她拿戒指的手有些抖,就替她裝回去說:“呂方的服裝生意不是還在做?你閨女有錢了想著你,你操心啥呀。”黑暗裡郝玉蘭搖著頭流淚說:“俺不指望她有錢,只想她平平安安的……自從她跟上呂方,俺咋總覺著她在刀尖上站著哩?你去找她吧,就說我讓她回來,你把戶口本給她,讓她和呂方辦手續,你給她說懷孩子千萬不能生悶氣。”
葉落長安 第五章(37)
郝玉蘭老兩口把呂方和白牡丹叫回來商量婚事,白牡丹坐在床邊說了許多打算,郝玉蘭說:“俺不想大鋪大張。”白牡丹卻說:“我一輩子只結這一次婚,媽,你就讓我遂了心吧。”郝玉蘭不敢說你這麼瘋張也不怕人笑話,怕她生氣。白老四說:“我覺得還是悄悄吃個飯領個證算了,你這麼重的身子,累住就麻煩了。”呂方不說話,笑著看白牡丹的臉,只說聽她的。
“呂方,你有錢,想大辦也是常理。你覺得牡丹現在這樣子合適不?”郝玉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發現呂方果然很有派頭,不由得想:難怪牡丹鐵了心要跟他!小時候他在錦華巷可是個無賴,人真是有錢了也有禮貌啦?
呂方說:“我覺得牡丹身體還可以,她總想讓你二老承認我們,有一個體面的婚禮。她愛面子,想讓鄰居親戚們看一看,禮服都訂好了,花了上千塊錢呢!婚禮那天多讓她休息,我覺得沒啥不合適的。”說完又看看白牡丹,她只微笑著,這一下郝玉蘭不得不佩服了。他對牡丹的性子多瞭解呀,只要她高興,多花錢多費事人家也願意。牡丹已經不是黃花閨女了,還挺個肚子,一般男人估計不會再這麼小心翼翼討歡心了吧?
郝玉蘭終於笑著同意了。她特地停了兩天生意,把房子打掃一新,又拉著白老四讓白梅花攙扶著去轉大街,想買身新衣服在女兒結婚時穿。
白梅花說:“爸,咱去鐘樓轉轉吧,東大街上商店多。”他卻說,我只認解放大樓和民生大樓。郝玉蘭白他一眼說,你的事還怪多哩,主要是給我買衣裳,你只是個陪客,還說只認民生大樓哩。
平時郝玉蘭早起賣飯,下午又要歇晌午覺,兩個人很少上街走,白老四總說,俺拉架子車把人家一輩子沒走的路都走完啦。這一次上街他卻覺得新鮮得很,白梅花叫了個計程車坐到鐘樓,白老四一下車就說:“咦!南大街都變得這麼寬啦?俺一看樓那麼高就覺得東西肯定貴,咱還是到民生大樓吧。”民生大樓在解放路,離小東門不遠,郝玉蘭罵他說:“老東西!你咋跟個農民進城一樣,光看個樓就嚇得不敢進去買東西啦?咱有錢呀。梅花,只管扶他進商店轉。俺這次要買件時新衣裳哩。”白梅花笑了,就扶著爸順著東大街一家家逛商店。
白梅花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