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昔年太子,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澹臺謹的目光沉靜地掃過整個殿堂,掃過每一雙或惶恐、或探究、或暗暗謀劃著的眼睛,最後投向殿堂之外,黯淡地聚攏的夜幕。
他只有十七歲,只知道父親做錯了許多事,卻尚未懂得怎樣承擔那些錯誤的代價。
宴席散盡,澹臺謹由提燈的宮女引著,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日薄西山,天際一輪剪紙般單薄的白月,垂下無盡渺遠的微光。
澹臺謹思緒混亂,反覆回想著剛才群臣的表現,步履漸漸慢了下來。呂童觀察著他的臉色,小聲道:“陛下是這就回去歇息了,還是再走一會?”
“散散步吧,回去也是睡不著。”澹臺謹按了按太陽穴,忽然轉身;“就去你所說的那位王爺府上。”
呂童大驚:“陛下現在就去?”
“有何不可?”澹臺謹冷然道。
“是……是、奴婢這便去備車。”呂童心下直叫糟糕,天知道這主子怎麼突然對那罪人產生了興趣。
“嗯,不必驚動太多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
澹臺謹本是一時興起,待到車輦行至那七王府門口,已經失了興致。夜色漸濃,他撩起車簾朝外看了一眼,深深地皺起眉:“怎麼如此破敗?”
自是沒有人回答他。
眼前的王府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慘淡模樣,高牆的紅漆已經寸寸剝落,還有小兒聚在一起,朝牆裡扔石子。
侍衛趕走頑童,上前敲開府門。應門的是個老嫗,一見門外這陣仗,嚇得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澹臺謹徑直越過她,走進那荒涼的前庭。
天武帝好大喜功,皇家宮殿無不修繕得美輪美奐,彰顯帝王之尊。相比之下,這所謂的王府簡直是個鬼屋。大則大矣,卻是毫無人氣,寒風吹過空曠的庭院,猶如鬼哭。牆邊兩株垂死的樹,也看不出品種,伶仃地立著。
澹臺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棵樹,零星的記憶忽而閃過腦海。
他知道那是什麼樹——那枯死的枝椏上曾經開滿梅花,深紅粉白,滿庭飄香……有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曾經接住飄落的梅花,溫柔地遞給他看……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澹臺謹忽然有種感覺,他可能認識這個地方的主人。只是他忘了。
“皇……皇上有何吩咐?”那老嫗戰戰兢兢地走到他身後五步之外跪下了。
澹臺謹負手回身打量了她幾眼,道:“王爺何在?”
“回皇上,王爺睡下了。”
侍衛上前一步:“奴才這就去傳。”
“不必了,”澹臺謹抬手止住侍衛,“不是說生病了麼,朕去看他。你來帶路。”
那老嫗於是端了燭臺,將一行人帶向裡間。離那寢室越近,一股騷臭之味越是明顯。澹臺謹抬袖掩住口鼻,皺眉道:“怎麼回事?”
老嫗驚慌道:“皇上恕罪,奴婢這便去開窗通風……”
“行了,你們都留在這待命。”澹臺謹獨自走近前去,開啟了門。
室內光線極暗,只有案上一燈如豆。床上躺著一個人,床邊還站著一個。澹臺謹突然進來,那床上的人影許是受了驚,竟猛地抽搐起來,雙腿一下下地蹬動,帶得整個身體崎嶇扭動不止。床邊之人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怒道:“什麼人!”是個清脆的女聲。
澹臺謹踱進室內,微弱的燭火映得龍袍上的繡金暗紋明滅生輝。那女子反應過來,臉色大變匍匐在地:“奴婢該死,請皇上恕罪……”
床上的人影還在抽搐著,澹臺謹不開口,那侍女也不敢去理會。此時澹臺謹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床上人的情狀。
那是個瘦削得可怕的男子,渾身j□j,只在胯間繫著厚厚的尿布。痙攣之貌更是恐怖之極,身軀四肢以不合常理的角度扭在一起,五官糾作一團,唇邊不斷有口涎流下。
澹臺謹看得心驚不已,道:“快叫大夫。”
那侍女彷彿聽見了赦令,連忙起身撲上去,死死摁住那人跳動的四肢,口中道:“回皇上,府上並無大夫,這抽搐片刻即止。”
她身軀嬌小,按不住那人,澹臺謹便伸手抓住那人的雙腿扣到床上。掌心裡的小腿幾與枯枝無異,彷彿稍一用力便可折斷。
過了好一會,抽搐才得止歇。方才瘋狂抽動的肢體此時卻如同失去了生命,徹底癱軟在榻上動彈不得。一股騷臭瀰漫開來,那人腿間的尿布已經滲出暗黃之色。